“明白了。”司機無奈道。
轎車開進玉臨某家三甲醫院,司機把車泊入停車場,一名保镖在前台挂号。
晚上急診室病人比較多,岑宴秋雖然一直皺着眉一聲不吭,但狄琛知道他此時應當很難受。
緊要關頭沒人會和一個病人過不去。
他找了個座位讓岑宴秋坐下,然後在隊伍裡好言好語地和幾個排在他前面的病人說明緣由,詢問能不能讓一讓号。
一個中年女人表情松動,狄琛朝抱着書包的岑宴秋指了指,她不忍心地點點頭,答應了他的請求。
檢測結果的确是過敏。
醫生開了過敏藥,說暫時先挂一天點滴,後續視情況而定。
狄琛拎着他們兩個人的包,陪岑宴秋坐到輸液區。
這個時候他不能走,畢竟楊枝甘露是他買的,他負全責。
保镖把藥送上來,岑宴秋怏怏地垂着眼,不容置喙道:“你們在車上等我,這裡有他就夠了。”
“可是……”
“我不想把話說第二遍。”
岑宴秋說一不二的性格很大程度遺傳自岑沛铨,保镖不敢不聽他的,按命令轉身離開。
“請五十四号——岑宴秋,上台輸液。”
叫号系統發出冰冷的電子聲音,岑宴秋将書包靠在椅背,起身的下一秒,他面無表情地回望狄琛一眼。
他本來想說“你一個人呆在這占位子”,結果狄琛一下從座位彈起來,心領神會道:“要我陪你打針嗎?走吧。”
岑宴秋:“……”
他有說話嗎?
有些人天生暈針暈血,狄琛以為岑宴秋不是前者就是後者。
走到輸液台,護士看他們是一起的,紮針前還調笑了一句“好朋友打針也要手拉手啊”,害他莫名挨了一記陰測測的眼刀。
針頭刺入皮膚,輸液管内短暫回血,而後被護士彎繞着纏了一道。
整個過程,岑宴秋沒有任何恐懼情緒,出奇的平靜。
狄琛舉過吊瓶,心想可能他隻是單純想找一個人陪。
重新回到輸液區,狄琛挂上吊瓶,在他們共同安靜了二十分鐘後,半問半猜道:“你知道自己芒果過敏嗎?”
“知道。”
“那你為什麼要喝那杯楊枝甘露?”
“……”
一本數學教輔在腿間攤開,岑宴秋右手輸液,左手勉為其難地寫下一個字母A。
“我第一次吃芒果是在三歲的時候,當時用完過敏藥,很快沒事了。”
他微微低頭,過長的睫毛在眼底掃下一層淺灰色的陰影:“時間太久遠,我不記得芒果是什麼味道。也很少吃甜食,我父親說甜食吃多了蛀牙。”
這次不知道該怎麼接話的人換成狄琛。
如果岑宴秋不姓“岑”,他也許還能同情地寬慰他幾句。
不過接近岑宴秋是他當下的首要任務,就算再不情願,也得強迫自己情願。
組織語言的間隙,岑宴秋抿了抿唇,說道:“我過敏的事,别告訴其他人。”
雖然沒說為什麼,狄琛點頭應下來:
“好。”
高二的作業量較高一加重許多,狄琛現在看起來輕松悠閑,是因為他早在學校就趁着每一節課間和午休,把全科的作業緊趕慢趕地做完了。
岑宴秋在火箭班,布置的作業自然多得多。
他手頭正在做的是本藍色的教輔,封面顔色深一些,狄琛餘光一瞥,在他第三次把B寫成D時說道:
“你左手不方便,我幫你寫吧。”
岑宴秋沒拒絕,中性筆夾在教輔中間的縫隙裡,任由狄琛拿去了。
轉到玉臨念書之前,狄琛上的是另一座城市的普通公辦,在班上成績中等偏上,還算不錯。
但也隻是“不錯”。
把他放到精英雲集的英中,這點“不錯”就很不夠用了。
秉持“一個題不會跳下一個題”原則,他宛如立定跳遠,從正數第九道題一路跳到倒數第三題。
他翻回前一頁,後背冷汗涔涔,假裝審題地勾畫出一些數字信息。
“第九替選B。”
岑宴秋把點滴速度調快,沒看教輔。
“第十題D,填空題第一題答案-1,第二題……”
依次報到解答題,借用狄琛的手,不到半小時兩面習題便解決殆盡。
不遠處,岑家的司機招手叫他的名字:“小狄!”
狄琛合上教輔書,他走得太急,放在扶手上看時間的手機滑到地上也沒發現。
岑宴秋彎腰拾起,手指不經意間誤觸屏幕,劃開了手機頁面。
入眼是微信的聊天窗口,唯一一個置頂人頭像一片黑,昵稱一個黑點,最新發出的消息是“我在你們班後門等你”。
當時他沒看手機,自然沒回狄琛的消息。
前方那道瘦高的身影端着紙杯往回走,他若無其事地把手機還原到原來的位置,左手食指搭在膝蓋上,很輕地點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