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飽喝足,狄琛登進遊戲主界面,“來兩把?”
岑宴知扭捏地攥緊袖口,小聲道:“不打了。”
“為什麼?”狄琛問道。
陪玩費他早就收到了,所以一點也不擔心被跑單。
他隻是好奇,這個酷似岑宴秋的小男生約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不會僅僅是為了單獨跟他吃頓飯吧?
岑宴知不說話,磨磨蹭蹭地戳着漁夫帽的商标。
“現在知道你的成績有多丢人了?”
一道聲音橫插進來,狄琛應聲擡頭,岑宴秋不慌不忙地落座,布料光滑的潔白襯衫随着動作,在腰腹兩側堆疊出不規則的褶。
狄琛:。
他從哪冒出來的?
不容他多震驚一秒,岑宴知嘴巴癟得像小老太,“媽媽說不可以在外面揭自家人的短。”
等等,自家人?
狄琛看看岑宴知,又看看岑宴秋。
褚易的朋友、岑宴秋愛好手工的弟弟、小學三年級期中考……一連串的信息聯系起來,狄琛忽然之間理順了前因後果。
那張學生卡是岑宴秋的,但用“國服S183小女孩”的賬号和他聊天的人,一直都是岑宴知。
“讓張叔送你回家。”
岑宴秋眉眼冷然,仔仔細細地幫岑宴知擦幹淨嘴,替他戴上帽子,指了指茶餐廳門口滿臉憨厚的中年男人。
岑宴知不舍地看向狄琛,“好吧。哥哥再見,其實我之前有見唔——”
他被岑宴秋捏着臉頰多擦了幾次嘴,口齒不清地嗚咽幾聲,被大步走來的司機張叔抱在臂彎,飛也似的消失在狄琛的視線裡。
之前有見……什麼?
狄琛一頭霧水。
少了岑宴知這麼個活躍氣氛的吉祥物,周圍的空氣頓時冷卻下來。
筷子撥弄着擺盤用的歐芹,剛才岑宴知在場他不好開口,現在小孩走了,他又不知道該怎麼和岑宴秋開口,說岑宴知疑似被欺負的事情。
他一籌莫展的時候,有人心領神會地說:
“我已經和他同學的家長談過了,不用擔心。”
岑宴秋是個好哥哥,狄琛這樣想着,嘴上幹巴巴地回答:“嗯,那就好。”
安靜了一會兒,兩人異口同聲:
“卷子帶了嗎?”
“那你呢?”
岑宴秋擰着眉:“我什麼?”
“你弟弟的事處理好了,你自己的呢?”
狄琛摩挲着胸前的書包肩帶,緩緩道,“那天中午,尤勤勉找人堵你……”
“褚易告訴你的?”岑宴秋臉色有點黑。
狄琛找補道:“沒,我猜的。”
褚易這周五放學隻說漏了一半,是他後來結合近期發生的事,自己猜出來的。
岑宴秋語氣緩和地“嗯”了一聲,靠回椅背上。
他垂着眼,一副不太想提的樣子:“下周一午休去一趟年級主任辦公室,我和尤勤勉。”
“約談?”
“嗯。”
那群堵他的混混該招的都招了,但加熱間那段錄音,尤勤勉拒不承認,說是他們岑家仗勢欺人,找專業人員用技術僞造出來的。
岑宴秋冷笑一聲,尤勤勉家裡的公司和陸氏深度綁定,陸氏與岑家多年以來水火不容,尤勤勉這麼嘴硬,無非仗着背後有人撐腰。
再者,誰都知道英中校長林景飛是他小姨,貿然開除尤勤勉,難免落人口舌。
*
那天以後,為了不影響岑宴知的學業,他将遊戲賬号全權交給狄琛管理。
陪玩升級成了代打,岑宴知在微信電話裡信誓旦旦地說,隻要狄琛把他的賬号打上五階,他就把自己的零花錢全部貢獻出來。
他們班男生最高才打到四階三呢!
上午下了最後一節課,狄琛以“剩兩道作業題,不寫完不吃飯”為由把褚易糊弄過去,獨自一人靠近走廊盡頭的年級主任辦公室。
吃飯時間,整層樓幾乎沒有人,辦公室的門框掩出一道微乎其微的縫隙。
耳朵貼着門,隐隐約約地傳來幾句說話聲。
“牛老師,我本意并不是想傷害岑宴秋同學,是那群人曲解了我的意思,才做出這些讓岑宴秋誤會的事!”
“殺人未遂也是殺人。”
“你——”
尤勤勉後面的話被牛建春一聲怒喝打斷,牛老師左手持着玻璃水杯,眉心皺出一個“川”字。
他一個年近半百的老教師,被夾在中間進退不得,無論怎麼處理總有一方不滿意。
牛建春咳嗽一聲,肅穆道:“錄音的真實性有待考察,你們兩個人也各執一詞,我代表校方不能輕易下定論。”
“不過,尤勤勉私下聯系校外人士圍堵本班同學,影響十分惡劣。單論這件事,學校決定記大過處置,全校通報……”
“牛老師。”
狄琛推開辦公室大門,在岑宴秋略微驚愕的目光裡,一字一句道:
“我證明,那份錄音裡的每一個字,都是尤勤勉親口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