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媽,我還有一個路口就到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要不要緊?”電話裡,一個急切的男聲。
章妮盤腿坐在日料店的雅間榻榻米上,對電話說:“既然你馬上到了,我就不唬你了。我沒病,就是要介紹個人給你。”
“……幹媽你……”電話那頭壓着情緒,敢怒不敢言,“我說了我真沒空談戀愛……”
“這次不一樣,你來見了就知道了,絕對是你喜歡的模樣!”章妮說着往門外一看,“哎呀,人家已經到了,我先不跟你說了啊,包間叫‘黑松白鹿’。”
臨挂電話,章妮又補充了句:“這孩子就是有點兒太活潑,但也挺可愛的,你快來吧。”
日式推拉門半開着,易卿塵站在門口,禮貌地敲了敲門。
從裡面傳來章妮的聲音:“請進。”
“章主編好。”
沒了先前的假咋呼,易卿塵作回自己本來的樣子,恬淡地站在那兒,身後的牆上挂了幅日本藝術家東山魁夷的《櫻花》。
瓊姿皎皎,玉影翩翩。
人和花一樣,落地成詩。
章妮看了,又添了三分欣喜。
“來,進來坐。”
易卿塵脫了鞋子,把藍色西裝外套挂在衣架上,恭謹地盤坐在章妮對面。
“聽她們說,你叫易卿塵。”
“嗯,是。”
“渭城朝雨浥輕塵,真是個好名字。”章妮沒了白天的高冷嚴厲,換了一副慈眉善目,看着易卿塵,問道,“是藝名?”
易卿塵搖搖頭:“是真名,是我父親為我取的。他是個古琴家,最喜歡的琴曲就是《陽關三疊》。”
“原來如此。那,小易你是單身嗎?”
“……啊?”
易卿塵一愣,不禁攥了攥手心。沒想到章主編這麼直接,可他并不想效仿張易之,寬衣解帶服侍女皇陛下。他該怎麼辦……
“别緊張,我就随便問問。”
“哦……我确實是單身,主要是因為我本身不太讨人喜歡……”
易卿塵答得哆哆嗦嗦,自曝短處,以求放過。
“不讨人喜歡嗎?我今日見你倒是很喜歡。”
完了,易卿塵心下一沉,得罪了面前這位,是不是就快被娛樂圈封殺了?
章妮的眼尾紋笑得加深了:“估計我幹兒子也會喜歡你,他馬上就到了,不如你們聊聊?”
後半句的轉折給易卿塵又一次整蒙了,幹兒子?敢情這是個男男相親局?
他才離開攝影棚不到半個小時,相親局就組好了,章主編果然是女大佬,出手極快。
果然,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可她怎麼就斷定他是彎的?這事兒連易卿塵自己都不确定。
畢竟他隻對一個人動過心,今天被一群美少年們環繞,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不過站在大佬的角度轉念一想,像他這種小人物,本身是直是彎,又有什麼所謂?都是看大佬們要什麼。
“章主編,多謝您的擡愛。”
易卿塵絞盡腦汁,忽然福至心靈,想到個冠冕堂皇的說辭。
“不是我不願意,是我們公司有規定,不允許藝人談戀愛。老闆要是發現我出來相親,估計得罵我一頓,再把我雪藏了。反正您幹兒子也還沒來,要不……”
“哦?藝人戀愛不讓公開的是挺多,不過談都不讓談的可沒幾個,是哪家公司的老闆這麼霸道?”
“……盛世娛樂。”
章妮停了半秒鐘後,忽然笑了起來:“是楚言呀,那一會兒我得好好說說他,對小易你,還是可以網開一面的,哈哈,該談就談!”
“什麼意思……”易卿塵眼睛快速地眨了幾下。
這時,包間的推拉門響了:“幹媽!”
易卿塵一回頭,正對上楚言的瑞鳳眼,笑意滿滿地看着他,不知道在門口站了多久。
他呆住了,換了誰被當場逮到在背後說總裁壞話,能不吓呆的……
“我什麼時候不讓你談戀愛了?淨在外面造我的謠。”
楚言說着責備的話,又全然不是責怪的語氣。
易卿塵漲紅了面頰,楚言憋着笑,一副逗弄小貓的姿态。
易卿塵剛要站起身來賠禮道歉,就被楚言從背後按着肩膀壓了下去:“坐下,瞧給你吓得。”
不知是易卿塵的真絲襯衣起靜電,還是怎的,楚言碰過他的指尖仿佛有電流經過。
仔細端詳,易卿塵今天這一套造型幹淨又純情。
Tiffany藍的襯衣領口處飄兩根素白色絲帶,松弛地挽成個蝴蝶結。領口恰到好處地把修長的天鵝頸、漂亮的鎖骨暴露在空氣中,又純又欲。
楚言忽覺臉上一陣發熱,不自然地别過頭去,低頭拿起桌上小銀盤裡的一卷溫毛巾,擦拭鼻尖的薄汗,說道。
“今天天兒挺熱的。”
包間裡的空調挂機大開着,章妮拉了拉腿上蓋着的披肩,帶着戲谑說道:“确實是熱。”
服務員開門進來上菜。
易卿塵吃頓飯,像是在面試。身旁坐的是本司CEO,對面坐的是時尚女魔頭,易卿塵半句話不敢說錯,出口之前先在腦子裡繞三圈。
大佬們對他還很照顧,輪着夾些鮮腥的東西到他盤裡。
就因為他之前對着章妮信口胡謅想吃“魚子醬”,他隻好硬着頭皮演下去。
一晚上,他生吞了各種魚卵,三文魚籽,鳕魚籽,鲱魚籽……黃的紅的橙的,深深淺淺,像波子汽水的波子,隻是波子爆開是甜的,這些小豆珠爆開後那個腥味,讓易卿塵希望立馬來一場海嘯,把自己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