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計劃,這兩天,高飛就會安排楊原野去北戴河接走易小雪。楊原野打算屆時把易小雪接上,半路交給宗天天,再找個借口說易小雪半路跑掉了。
易卿塵并不贊成這麼做,覺得這個計劃十分危險。
“高飛那邊的人一直在盯着療養院,現在沒有别的辦法能在那夥人的眼皮底下把人轉移了。”楊原野寬慰道,“放心吧,我到時候會很小心的,問題不大。”
看易卿塵還是愁眉不展、不太放心的模樣,楊原野便提議起床去超市買菜,回家一起做晚飯。
最近的超市離家走路十五分鐘,楊原野沒開車,故意想讓易卿塵走走路,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放松一下精神。
兩人撐着一把黑色的傘,傘身不大,需要緊貼着走。雨絲朦胧,一路穿過街心花園,公園裡沒有什麼人,索性連口罩也不用戴了。
楊原野見易卿塵不說話,便拿指頭戳了戳他的臉,沒話找話聊:“咱倆聊聊今後的家務分工吧,你都答應嫁給我了,這事兒就得讨論讨論了。”
“欸?誰說我答應嫁給你了,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你都和我拉鈎了,那還不算?”
“欸?”易卿塵側頭瞧他,“你還真能腦補,拉個鈎就算結婚了,那你要是跳一跳,雙腳騰空一秒鐘,是不是就算會飛了?”
“會飛有什麼用,你不是還在地上嗎?放心吧,老公不會撇下你飛走的。”
易卿塵嗔道:“真不要臉。那不如就由你包攬全部家務吧?”
“行啊,”楊原野換了隻手撐傘,騰出手來摟緊易卿塵,怕他肩頭淋濕了,“做飯,擦地,洗衣服,洗完衣服再把小塵也洗幹淨,總之,老公什麼都做,你現在笑一個好不好?”
易卿塵被他逗笑了,踮起腳尖,掩在傘下,偷偷親了親楊原野的臉頰。
超市的冷氣開的太足,易卿塵想快點回去,可楊原野正左手拿着一根特寶龍尖椒,右手握着新綠美龍尖椒,左看右看,半天選不出來。楊原野放下手裡的尖椒,掏出手機,打開食譜軟件,放大照片上的尖椒,又仔細和面前的比對。
“都可以啦,是牛角形的就可以吧?随便選一個。你這樣左右來回反複看,好像在背一首詩啊。”易卿塵在一旁笑他小題大做。
楊原野咧起嘴樂,“易卿塵,你連嘲笑别人的話都這麼好聽。好了你别催我,你再給我點兒時間,秦叔以前做的‘尖椒幹豆腐絲’,還有‘闆栗燒雞’簡直一絕,我今兒必須完美複刻出來。”
易卿塵搖搖頭,任由他在尖椒面前“背詩”。看着買菜的楊原野,他忽然感覺有點恍惚,好像他們已經這樣生活了許多年,一個平凡的下雨的午後,和喜歡的人逛超市,張羅着晚飯。人間煙火,尋常瑣事,最能給人腳踏實地的安全感。
雨停了,到了下班高峰期,路上行人多起來,易卿塵和楊原野都戴上了口罩,雖然不敢牽手,卻還是肩挨着肩走在夕陽下的斑馬線上,對面的交通燈嘟嘟嘟地讀秒。
“彩虹!”易卿塵拉了拉楊原野的袖子,指着天邊樓宇間的道虹橋,興奮地說。
“我靠,好大的彩虹,這還是咱倆第一次一起看到彩虹吧?”
易卿塵點點頭,他喜歡散步,看彩虹。可如果不是和阿野一起,這些事就隻能被叫做“走路、天快黑了”。
在交通燈讀秒結束前,兩人走到了馬路對面。楊原野思考着一會讓到家到底應該先給雞肉焯水,還是先切菜,一低頭,忽然停下了腳步。
“小塵,你把手伸出來。”
“嗯?幹嘛?”易卿塵不明就裡,卻還是乖順地攤開兩個手掌。
“你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嗎?”楊原野問。
“沒什麼不對呀,”易卿塵看着自己空蕩蕩的手掌,思考片刻,忽然面色一紅,“大街上就别牽手了吧?畢竟是倆男的,戴着口罩也能看出來性别。”
楊原野哈哈大笑,“傻子,你看咱們四手空空,剛買的東西忘在超市了!”
“呀!還真是,那我們快回去吧!”
“你别折騰了,就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又一陣人行道的嘟嘟讀秒聲響起,楊原野的背影混在遠去的人流中,漸漸消失在易卿塵的視線裡。
他站在馬路的一頭,看着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有接了孩子放學的老人,有衣着時髦的情侶,有行色匆匆的秃頂大叔......匆忙的城市裡,大家此刻的目的地都是回家。
很快,楊原野小跑出現在馬路對面,和他對上視線,舉起手中的兩個白色環保袋,雖然帶着口罩,但易卿塵也知道,楊原野在沖他笑。
一輛又一輛汽車從他們中間駛過,南來北往,時不時地阻隔着他看楊原野的視線,他靠視覺暫留卻讓他一直可以看見他。一輛龐大的公交車慢慢在易卿塵面前停下,落客上客,行人匆匆,公交車也匆匆地開走了。
對面的人不見了。
他的視覺暫留失效了,他看不見楊原野了。對面的人頭越攢越多,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卻沒有一個是楊原野。車子從他眼前刷刷地過,黃昏時分的喧嚣往往帶着歸家的急切。易卿塵此刻又急又切,頗像個站在村口等着丈夫回家的小媳婦,等得不見人影,左顧右盼,急到快掉出淚來。
“小塵!”
身後有人拍他的肩。他轉過頭,是那雙黑亮的眼睛。
“你怎麼過來的?”易卿塵亂跳的心歸了位。
楊原野好不容易才喘勻了一口氣,指着不遠處的一座天橋說:“我從那兒跑過來的,誰教我等不及要見你嘛,紅綠燈太慢了。”
易卿塵輕舒了一口氣,伸手想從楊原野手裡接過一個塑料袋,可楊原野不給。
“你不給我,我、我怎麼牽你的手?”易卿塵小聲說道。
楊原野眼睛一亮,從兜裡掏出兩隻口罩,都戴好後又把兩大袋子東西倒到一隻手上,騰出另一隻手牽住了易卿塵。
掌心溫暖有力,語氣自然寵溺,“走吧,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