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市商談的過程很順利,約着甲方吃了一頓飯後,合作的事便走向了正軌。合同簽好後,後續的收尾的事由談粟的派來的人接手,而祁宋趁着這個機會回了家。
那個他不曾生活過的家。
去的時候,祁宋是打車去的。當天的天氣十分不好,多雲,不見太陽,溫度也驟降,祁宋穿了一件灰色的衛衣,衛衣下面是略厚的黑色休閑褲。
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接地氣。
簡單來說,就是又帥又窮。
孟厭被接回來的時候,祁宋聽了幾次孟厭提起,便記住了生父生母的居住地址。
倒也不是說,準備賭氣直接回自己的家,或者耍個心機脫離自己貧窮的親生父母。他是想着,畢竟是自己血緣雙親,按理說,應該回去看看。
但,比他先一步,他親生母親打來了電話。
目的是要錢。
祁宋他這人本就情感淡漠,親情對于他來說,隻有責任。
最後,祁宋給了錢,便歇了回去看看的心思。
而今,恰好出差。
祁宋突然想起來,并且合同進展挺不錯的,已經到了收尾階段。
所以,祁宋決定去看看。
巷子并沒有想象中的髒亂差,見到孟厭的第一眼時,祁宋透過那個怯懦的少年,仿佛看到了對方生活的環境。
其實并不是祁宋以貌取人,第一次和孟厭見面時,孟厭穿着一身褪色的衣服。淺藍色的牛仔外套洗得都發白了,褲腳處補着布丁,可就算這樣,衣服也不合身,露在外面的手腕骨處,是皲裂的皮膚,和孟厭的臉一樣。而,唯一能看下去的就是那一雙眼睛。
那一雙眼睛,和祁母極為相似。
是不用看親子關系證明,都能看出兩人有着血緣關系。
因此,祁宋做了簡單的心裡建設,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如今,走在這條街上,祁宋掃視了一眼周圍環境,才發覺,或許自己的猜測并不完全對。
小巷子裡的衛生其實很幹淨,透過斑駁的牆壁可以感受到的是悠長曆史,路邊的一排排梧桐樹淋漓着,昂首挺立,雖漸入冬季,蕭條了些,但,能想象到夏天這裡會是怎樣的生機盎然。
這個地方環境其實挺不錯的。
找了個商店,祁宋打聽了具體地址,按照小賣鋪老闆的指示,直走大約三百米,拐了彎進入了老巷裡。在第五個巷口的時候,又一次拐彎,最後停在了第四家人的門口。
朱紅色的大門,大門兩邊是迎客松,大門上面貼着對聯,和兩張很大的福字。
祁宋看了會,走向前,敲響了門。
厚重的大門傳出砰砰砰的聲音,祁宋敲了三下便停止了,往後退一步,等着屋裡人開門。
“哪家鼈孫又來敲門了,滾!”
怒罵聲從屋裡傳出來,祁宋皺眉。多年來良好的教養,并沒有讓他張嘴喊回去。
很快,屋裡又安靜了下來,看那架勢,裡面的人是不打算開門了。
祁宋也歇了敲門的心思,轉身準備離開,卻不料,看到了一個小女孩。
女孩在看到他那一刻,明顯的抖了抖,又迅速的縮回腦袋。祁宋看了看,有些奇怪,收回了目光,轉身準備離開。
然而,沒走幾步,他被人叫住了。
“是哥哥嗎?”
怯弱的詢問聲傳來,祁宋回頭,女孩牽着兩個小孩,就那麼站在巷口,看着他。
祁宋意識到确實是在問自己,于是朝幾人走過去。随着他的動作,大的身體抖了抖,而兩個小的,下意識抱住大的那個的腿,藏在了她的身後。
他們在害怕。
祁宋意識到後,停下了腳步。
“你們的哥哥叫什麼?”
“孟厭。”
意料之外的名字,卻也在意料之中。
不可否認,見到這仨小孩的時候,他想到了孟厭。
他們太相似了。
“我是。”
祁宋點頭,再一次擡腳朝三人走去。
這一次,三個人都沒有再後退。兩個小的從大的身後探出腦袋,看着祁宋。
“我哥說,你會回來找我們的。”
笃定的聲音,裡面滿是對孟厭的信任。
“為什麼?”
“他是我哥。”
沒有想象中的豐富理由,隻有一句他是我哥,透過這一句話,祁宋看出了他們之間身後的感情。
大約距離三人還有三步的時候,祁宋停了下來,一米九的身高,三人隻能仰着頭。
最後,祁宋蹲下來身來,和女孩平視着,“你們之間的感情很深。”
“不,我哥不喜歡我們。”
沒有人喜歡背負着别人的未來。
而,她也不喜歡。
她讨厭弟弟妹妹,就像是她哥哥讨厭她,讨厭弟弟妹妹。
祁宋瞧着她認真的眸子,能看出對方并沒有開玩笑。不過,對于原因究竟是什麼,他并沒有探究的心思,轉而問了最開始想問的,“你哥為什麼會笃定我會回來?”
“我哥說,他不是孟家人,你是。”
仿佛在女孩的認知裡,孟家人應該蝸居在此,到死。
“哥哥說過的話,一定會實現。”
“所以,你們一直在等我?”
女孩默然,點點頭後又搖搖頭,盯着祁宋看了半晌,啟唇道:“等你養娃。”
女孩十分直白的話,一時間讓祁宋不知道說些什麼。
祁宋起身,他看着三個與他有血緣關系的小孩,一時間,心裡有些複雜。
三個小孩的樣子讓他憐憫同情,但,這句話,如果他應下,伴随着責任而來的是無盡的麻煩。
“你應該知道,對于你們,我是沒有法律上的責任。”
孟厭回祁家那晚,祁铮送給孟厭的第一個禮物,就是把他的戶口遷了出去。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錢的力量真的很大。
因為他已經成年,或許,祁铮嫌麻煩,他的戶口至今是單獨一頁,并沒有回到孟家。
所以,嚴格意義上講,他誰都不用負法律責任。
女孩沉默,低聲對腿邊的人說,“諾諾,亮亮,松開姐。”
後者,怯怯諾諾松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