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心裡清楚得很,哪些人能随便他們欺負打罵往死裡捏咕,哪些人不能,他們才不會一視同仁不分對象場合地發瘋撒潑,他們那天崩地裂的暴脾氣隻朝弱者開刀。
一言以概之,就是欺軟怕硬。
而且,他們也并非真的不分是非好賴的渾人,很多時候,不過都是在揣着明白裝糊塗罷了。
“何況我句句說的都是我,和别人的事兒,可沒說你哥,他想遷怒想朝我發威,他發不着啊。”
程硯初完全沒在怕的,周宇甯心裡頓時對他的班長肅然起敬。
“你哥很快就會出來幹活兒了。”程硯初對周宇甯說,“然後咱倆就開溜。”他朝周宇甯伸出兩根手指,比了個“溜走”的手勢。
“真的嗎?”周宇甯馬上點頭,“好喔!”
忽然又想起什麼,忙問:“那班長你的車子怎麼辦呀?不順便在我家一起沖洗幹淨嗎?”
“裹了這麼多泥在車輪子裡,推着走也不好走的。”
“對哦,我忘了這一茬兒了。”
應該先把他的自行車清洗完,再忽悠周宇甯他爸去召喚出罪魁禍首當勞工的。
他剛才滿腦子都是給周宇甯出氣、召喚勞工,忘了他的自行車也需要清洗這碼事兒了。
現在想起來也晚了,他才不想繼續待在這裡,對着周偉霆那張臭臉擱這兒洗車呢。
而且八成周宇甯他哥還會拿周宇甯撒氣的,所以周偉霆一出來,他倆就趕緊走,這是最明智的。
“王青龍家離你家不遠吧?”程硯初靈光一閃眼睛一亮,“咱們就推着車,上他家洗車去!再給你換雙鞋!”
“你真的沒摔到嗎?”去王青龍家的路上程硯初邊走邊忍不住問周宇甯,周宇甯鞋子上都是泥,腳踝上小腿上也都是泥。
天知道他在院牆外看到周宇甯這一身髒兮兮可憐巴巴的模樣,在那兒舉着水管子哭唧唧賣力幹活兒,還被身後他那兇神惡煞的爹一腳接一腳連環踹的時候有多氣,真是當時就一股怒火直沖天靈蓋兒,恨不能一腳将那虐待小孩兒的混蛋踹飛!
“沒有沒有!”周宇甯撥浪鼓搖頭。
“路上是差點兒要摔倒,但沒有摔倒喔,隻是吓了一跳!”周宇甯打起精神,頂着哭得紅通通慘兮兮的熊貓眼,勉力朝班長擠出一個笑。
說起他去買肉串的這一路,有夠心驚膽戰的,起初還勉強搖搖晃晃地騎了一段路,努力想騎快些、再快些,要能像楊過帶着郭襄掠過黑泥沼那樣輕功一掠就過去就好了。
可惜他不是楊過,就在他騎出滿頭熱汗時,車輪子忽然猛地一偏,一個劇烈打滑,他整個人霎地身體失衡猛地一栽,心髒險些吓飛出去!
好在天不亡他他沒摔着,但車輪子徹底陷進淤泥裡面了。
那一下他腳也杵進了泥裡,泥老深了,鞋子整個兒陷進去了不說,都沒過了他的腳踝!拔半天才拔出來!
一下大雨大河旁的這條泥土路就會秒變難以通行的沼澤地,跟村子裡尋常坑坑窪窪的土道還不同,它原本就是被墊起來的,所以一下大雨就完蛋,那個泥啊就變沼澤地了,分分鐘陷你鞋陷你腳讓你叫苦不疊。
村裡提了八百年要修這條路,一直也沒人修。
這麼險些一摔後他再上車就騎不動了,隻好推着車子拼命快速朝前跑。
等買完肉串回來這一路,前後兩隻車輪子裡裹的泥就更多了,推着走都變得艱難,他“哼!”“哈!”“嘿呀!”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朝前奔,依然沒比龜速快多少。
兩隻腳陷在淤泥裡步履維艱,每一腳踩下去都被厚重的淤泥裹住,像被黑惡能量死死纏住般動彈不得,每一下擡腳都費了老鼻子勁了。
這一路真的走得老難老難了。
結果他全身大汗濕透,下半身泥人兒般終于啪嗒啪嗒趕回家的時候,他哥先就劈頭蓋臉一通罵:“你幹什麼吃的去這麼久?啊?讓你買個肉串兒你掉屎坑裡了?你幹脆别回來死外邊兒得了!”
然後他哥接過肉串時,又爆發了第二波狂怒。
“你特麼的!肉串兒都涼了!涼了你讓我特麼的咋吃?啊?你脖子上頂的是屎盆子?”
接着無非又是喋喋不休地臭罵他一通,罵他沒用、他廢物、他蠢得要死啥啥的。
“我特麼讓你騎過去!叫你騎快點騎快點,你特麼推回來你是不懂人語嗎?”
“故意給我買涼的回來,你特麼是不是找死?”
“死開!别特麼在屋裡站着!特麼的給我滾遠點兒!”他哥一腳就把他飛踹出來了。
然後好死不死的,他爸竟然趕這個時候回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