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家的過往,像是一重重山,壓得折清擡不起頭。
洛唐十分平靜,看着痛哭的模樣,而在那本手劄中從未提及過折家的過往。
是不敢寫,對嗎?
洛唐已非年少,更非尋常人,她從烈火中走出來,涅槃而生,所見所想,皆與常人不同。
她試探道:“林太傅為何收養你?”
林懷錦在這件事中扮演什麼角色呢?
她的目光凝在折清甯折不彎的脊背上,綠竹滔滔,風吹不彎,雨打不落,甯折而不彎。
最後,折清确實做到了甯折不彎。
折清坐在門口,金光色的光斜過廊下,成了一道光幕,将她緊緊籠罩起來。
她立于光明之地,如霜似雪。
她穿着月白色的裙裳,如同皎皎月光,這一幕落在了落唐的眼中。
她轉身,眼中染了風霜,雍容優雅。
洛唐朝她淺淺一笑。
她呆呆地,遲緩地開口:“事後,折家滿門被斬,是先生用相位換我活着。”
“很好,我又問你,顧先生與林太傅是何關系?”洛唐托腮,注視着折清。
折清回答:“舊日情人,因折家一事而情崩。”
“不是因為她将雲成公主送入道觀而情崩嗎?”洛唐指出來。
她繼續說:“我猜是這樣的,那時的皇後忌憚雲成公主,将她囚入道觀,但提拔了林太傅,顧先生心中不悅,兩人不和,恰好折家出事,顧先生與林太傅之間的情意徹底磨滅,而林太傅為保自己的名聲,不得不放棄相位,收養你。”
“你隻是她撈名聲中的一環。”
她挑眉,其實還有一句,你隻是她控制朝堂的一枚棋子罷了。
折清望着她,她揚唇而笑:“人的底線是什麼?我說過,我來自後世,我看過史書。都道林懷錦是一良臣,殺奸佞,正朝綱,六親不認,剛正不阿。若她真是這樣的人,顧先生就在京城,為何與她不見面呢。”
“折相,我就一個疑惑,顧先生為何與她老死不相往來?”
其實史書上并沒有顧思懷這個人,但林懷錦千古留名。
殺奸佞、正朝綱、割弊政。
這樣的人就像是一場夢。洛堂曾嗤笑過,人沒有十全十美的,但林懷錦就是十全十美的。
她繼續說:“折相,天衣無縫,天衣為何無縫,凡人的衣裳為何有縫呢?真相就在你的面前,你為何不問問顧先生,為何與你的養母恩師老死不相往來呢?”
折清說不上來。她以為是因為雲成公主。
洛唐給她一塊帕子,遞過去,折清擡頭,流淚滿面
折清打開帕子,忽而一個東西閃過,她低頭去看,轱辘一般轉了兩圈。
最後停在了門口。紀瑤彎腰撿起來,放在空中眯眼去看,“呀,是戒指呀。洛姑娘,你這是要送給折相嗎?”
洛唐:“……”
紀瑤将戒指遞給折清,折清臉上有淚痕,不願讓她看到,便偏過頭去。
“害羞了。”紀瑤嘀咕一句,順手就套上她的無名指上,驚訝一句:“還挺合适的。”
說完,她看向洛唐:“要我喊個車送你回家嗎?”
洛唐盯着她,很不高興,便說道:“我去見見顧先生。”
“洛唐。”折清驟然出聲。
洛唐看着她,像是懂得她的心思,玩笑道:“我要去找一找我心中的答案,折相。”
紀瑤看看洛唐,又看看折清,“你二人說什麼謎語呢?”
折清卻說:“問了又如何,還有什麼意義。我不會為了死去的人……”
“不,恩情是恩情,仇恨是仇恨,我覺得不能混為一談。沒有仇恨,哪裡來的恩情?”洛唐反駁她的話,繼而看向紀瑤:“姑姑,您知道顧先生為何與太傅老死不相往來嗎?”
“嘿,你管的事情真不少,和你有關系嗎?”紀瑤叉腰怒視少女,“你一個蕭家的人摻和進來,是不是覺得活膩歪了。”
洛唐嘿嘿笑了,唇紅齒白,眼中閃着水澤:“我猜林太傅與折家的事情有關,對嗎?”
“你閉嘴!”紀瑤陡然生怒。
洛唐撇撇嘴,伸手去拉了拉折清的手,指腹擦過她的手腕,驚得折清一顫。
莫名的熟悉感沖擊着大腦,羞得折清坐直了身子,她看向洛唐。
洛唐朝她一笑,道:“心虛了哦。”
紀瑤嘶了一聲,折清說:“紀姑姑,我與她說會兒話。”
她低頭,看着無名指上紅玉戒指。
紀瑤出去了。
去找卧房裡的顧思懷。
她去找顧思懷告狀:“我覺得那個洛唐不是好東西,她在撺掇折相與你們不和。”
顧思懷躺在躺椅上,聽着躺椅搖晃而發出的咯吱聲,她習慣午睡,此刻正是犯困。
她聽後,沉默許久,道:“阿折長大了,位居高位,她想做什麼,我們都攔不住的。”
顧瑤哼哼唧唧,“我覺得蕭家養大的姑娘,肯定有問題。”
顧思懷笑了,“那你還撮合她們?”
“那不是你家阿折願意和她親近。”顧瑤搬了凳子坐下,望着姑娘憔悴的面容,“你何苦折磨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