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落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腦海中想起那漂亮的抽刀方式。“那她們還要習武嗎?會不會跟電視裡演的那樣,在梅花樁上打鬥、赤.身裸.體在瀑布底下沖水,增強抗壓力之類的。”
外界對九黎女巫知之甚少,桑綠也無法解釋清楚,模模糊糊回應。“可能吧。”
“那女人的身手,淩厲又漂亮,有點世外高人的感覺,要是能錄下來發到微博上,肯定能火!”
雲落啧啧不停,遺憾自己當時看呆了,沒能拍照錄像。“姐,你說她們這種人是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每到月圓之夜就坐在山頂上,吸收日月之精華,功力就會大增。”
桑綠雖覺得表妹說得誇張,卻也覺得有點道理。
那恐怖的抽刀速度,幾乎就是眨眼之間,比尋常的抽刀快上一倍不止,能做到這個地步,必然需要多年的高壓練習,聽那女人的聲音,年紀似乎也不大。
九黎女巫,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呢?
桑綠喃喃自語,“要是有機會能接觸一下就好了。”
“肯定有啊,我問了姥姥,說是村頭老刀家的喪事,得舉行三四天呢,不過明天懸棺一天,後天就吃席了,咱們後天再去看看不就行了。”
桑綠想起今天下午的事,尴尬地心麻了一下,好在過去幾個小時,殘餘的尴尬還不足以壓過好奇心。“好,後天我們遠遠看一眼。”
“幹嘛遠遠的看,直接進去不就得了,姥姥說了,吃喪席人家不會拒絕的。”雲落胖手往床頭櫃一撈,遞給桑綠。“而且我們還有秘密武器呢。”
“什麼?”
細軟的毛茸茸摩挲在桑綠臉側,殘留的檀香底下是淡淡的草藥味,冷不丁溢出一絲青竹香,極淡,卻肆無忌憚地鑽入鼻腔,直接掀開強壓下去的記憶。
——你的味道太濃了。
雲落道,“那女巫的發穗啊,你身上掉下來的,可以借口還東西和她說話嘛。”
桑綠一把奪過發穗,藏在被子下,動作很應激。
雲落不明所以。“姐,你怎麼了?”
好一會,桑綠支支吾吾地問,“雲落,你覺得…我身上的味道…重嗎?”
“啊?”雲落奇怪表姐的問題,埋進她頸側嗅了嗅。“不重啊,就是沐浴露的味道嘛,嗯…姐,你用的什麼香水?有點點玫瑰味,又不太像,怪好聞的呢。”
“不用湊這麼近聞。”桑綠推開她的腦袋,“沒用香水,都洗過澡了。”
雲落腦袋歪到枕頭外,委屈道,“姐,你今天怎麼怪怪的。”
“好了,太晚了,不準說話了,快睡吧。”
扣扣——
幾聲急促的敲門聲,沒有等人應聲,門就直接打開了。
快睡着的桑綠太陽穴一跳,沒有看來人是誰,應激道,“媽,你——”
雲浮直截了當。“我敲過門了。”
桑綠短促地歎了一口氣。“有什麼事嗎?”
“你說呢?”雲浮抱胸靠在門框上。
“小姨…”雲落唯唯諾諾地藏起手機,她從小就怕這個嚴肅的女人。“你要跟桑姐睡嗎?”
“你睡你的。”雲浮語氣并不算太好,嗓音幹澀難聽。“咳咳,過了中秋,你就跟我回去。”
“為什麼?”桑綠不滿起來。“我要在這陪姥姥,而且我的課題也要找素材。”
“你那是陪姥姥嗎,還找素材,仗着姥姥的名義在這瞎玩,你快無法無天了你!”雲浮想起下午女兒的挑釁就生氣,在德國的時候,女兒乖順得很,别說彈錯一個音,就是情緒不對都會被她教訓一頓,回國了以後,有了後盾,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她的底線!
“阿迪教授這幾年熱衷于中西方的音樂交流,民族音樂這一塊很得她的興趣,媽,我博士已經第四年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漢諾威有多難畢業,再拖下去,後面的比賽我不能保證能參加。”
德國漢諾威音樂學院,排名世界前列的著名音樂院校,加上德國出了名難畢業的buff,即使是桑綠這樣的天才型選手,在畢業方面也是焦慮不已。
雲落把被子拉到鼻梁之前,隻露出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在兩人之間來回轉。
小姨還是一如既往的兇,病态蒼白的面容更是有着常人難以理解的偏執。這麼一對比,桑姐雖然偶爾會瘋,但這副不卑不亢和小姨對峙的模樣,有億點點帥。
雲浮沉默了,好一會兒沒說話,她不說話,屋子裡的人都沒有反應,窗外閃爍的KTV式夜燈照在她臉色,更加陰晴不定。
雲落後悔留在姐姐的房間了,腦袋縮進被窩,手機的亮光映出一隻攥緊的拳頭。
桑姐……也沒有看起來那麼淡定啊……
“咳咳……你得給我個期限,咳……我不可能由着你瞎胡鬧。”
桑綠的拳頭松了松。“半年。”
“不可能!”雲浮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大,撇了一眼最南邊的卧室,聲音壓了下去。“半年,你不用回學校了嗎?!”
“我跟教授溝通過了,取材和民族樂曲的融合,本來就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幹好的。”
“不行,最多三個月。”
“那就三個月。”
雲浮反應過來了,又被女兒擺了一道,正想發作,思緒一轉,暗沉着臉走了,留下敞開的房門。
雲落蹑手蹑腳去關門,隔絕了外界的煞氣,終于敢大聲說話了。“姐,小姨這樣你也受得了嗎?”
桑綠掩眸。“受不了能怎麼辦?”
常說學藝術的孩子更加自由,可就是這種無法具象化、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理解的音樂,像一把無形的枷鎖牢牢鎖住她,而枷鎖的鑰匙,被她媽一口吞進了肚子裡。
雲落看着姐姐的模樣,忽然有些心疼。新聞上總有研究生受不了壓力跳樓,而她姐需要忍受學校和家庭兩方面的高壓,簡直就是一個快爆炸的高壓鍋,平時瘋一點算是解壓了。“我要是你我早跑了。”
“跑去哪?”
“找個深山老林,窩裡頭不出來。反正我受不了一點壓力,吃不了一點苦,而且爸爸媽媽也會養我的,多一雙筷子而已嘛……”雲落的話充斥着大學生的天真,除了她自己,沒有人會當真。
桑綠自然也沒有真的放在心上,隻是那雙迷茫的漂亮眸子,似乎抓住了什麼。
深山老林麼。
雲落在自己的頻道上絮絮叨叨,桑綠隻當話外音,迷迷糊糊進入夢境的那一刻,聽見,
“姐,你壓力這麼大,大姨媽還正常嗎?”
桑綠一個枕頭扔在她臉上。“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