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堂。
桑綠注視生鏽的銅鏡許久,心跳得有些快,她有預感,這枚鏡子絕對不簡單。
銅鏡由紅繩串着鏡背樞紐,樞紐腐蝕嚴重,紐孔原先應該是被堵塞的,後來用利器戳開,導緻孔緣破損。
桑綠一陣心疼。姜央恐怕是真的覺得這鏽鏡好看才挂在這的,藤曼是活的,中堂白日裡總是敞開大門,又潮濕又通風,古鏡已經糟蹋得不成樣子了。
翻個面,鏡緣的紋路就清晰多了,外緣高而尖,呈三角形,三條圈帶在整個鏡面後背分隔成三份,二神二侍二獸分布其中,整體特點像是漢鏡。
桑綠胸腔雷鳴,難掩激動之色,她迅速跑到卧室,背出自帶的蘆笙,輕輕撥開底下的撥片,露出一個方形的大孔,伸手進去,掏出一個手持儀器。
儀器對準鏡子,桑綠深吸了一口氣,按下按鈕。
滴滴——
滋滋——
儀器顯示屏上的波紋跳動,一分鐘後,數據顯現。
“真的是漢鏡……”桑綠喃喃自語,一股不真實感充斥胸腔。
如果能帶這枚鏡子出去,放進江淮博物館,錢姥姥一定開心的不得了,博物館也不會無人問津,會吸引大量的遊客和研究人員,民族風俗的研究也會得以傳承。
桑綠眼神發亮,越想越覺得可行,趕忙給錢老老撥打電話,可在按下撥打鍵的一瞬間猶豫了,指尖一滑,換了聯系人。
嘟嘟——
滋滋——
安靜的辦公室響起手機鈴聲,伏案工作的女人停下筆,看了眼來電顯示,唇角不動聲色地勾了一下。“喂,桑桑?”
桑綠言簡意赅。“清姐,我找到了一枚漢代銅鏡,我想帶它出去。”
“嗯?你能确定是漢朝文物。”
“具體需要外面的鑒定機構做全方位鑒定,但八九不離十了。”桑綠道,“清姐,你什麼時候來接我?”
“你先呆在那裡。”
“為什麼?銅鏡的氧化現象很嚴重,需要盡快找人專業處理。”
“桑桑,就算那是文物,但你的行為不是帶它出來,而是偷。”
“我……可這是他們從古墓偷的!”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他們偷的?”
桑綠啞然,聲音低了下去。“不然……為什麼會有……”
“人家不能是祖傳嗎?而且,”樂清輕笑一聲。“桑桑啊,你想要……僅僅如此嗎?”
桑綠眸子閃過暗光。“什麼意思?”
“一枚銅鏡就滿足了嗎?”
桑綠靜靜撫摸了一會兒鏡面,戴着手套的手痛惜地撫過厚厚的氧化層,微歎一聲,輕輕挂回原處。“我明白了。”
“好,有消息再聯系。”樂清挂了電話。
滴滴——
手機裡跳出一條信息:送你的絲巾,還喜歡嗎?
樂清看向手腕的絲巾,眉眼彎了彎,多了幾分真情實意,拇指一劃,九宮格鍵盤跳了出來,随即,目光瞥間桌角的相框。
暗沉紅木的相框,框住一張頗顯拙劣的照片,照片拍得角度不好,七扭八歪地擠入三人一手。
那是她二十出頭的時候,穿着銀光閃閃、有棱有角的常服,斜挎绶帶,捧着一塊黃銅牌子,上書集體二等功五個字,好不威風。
可惜,是集體二等功。
她本想照一張單人照,可旁邊的黑皮男人、故意搞怪伸進黃銅牌子下端的剪刀手、身後誤入鏡頭的卷發尖耳女人,無意有意地搶占了她的鏡頭,真是煩死人了。
樂清眼眶發酸,揪心得難受。
幸好,是集體二等功。
滴滴——
——順子,如果你同意複合,我明年就可以回國。
樂清反扣手機,沒有回複,心思重新回到桌上的一堆材料上。“大星,進來一下。”
扣扣——
戴眼鏡的年輕男人進門,姿态恭敬,但神情親近。“樂書記?”
樂清收拾好文件。“跟我出去一趟。”
“好嘞。”
市.委副書.記一出辦公室,烏央央一大群人綴在身後。
樂清煩不勝煩。“你們沒事做嗎,跟着我幹什麼?”
矮胖的男人側身擋在走廊中間,眼神閃爍不定。“您調過來還沒多久,路都不熟悉,我正好給您指指路,視察工作也更方便不是?”
樂清做了十年警察,人精似的人物,腦海中快速顯現出這個男人的身份職位。
郝強,管□□的。
她眼角一掃,走廊盡頭的窗戶旁邊有人在低聲打電話,臉色沉了下來,疾步沖過去。
打電話的人吓了一跳,連忙挂了。“樂…樂書記好。”
樂清笑容生硬,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好。”
随即大力掐住他的肩頭,一把推開他,探身往窗外看去。
西側窗戶正對□□局門口,幹幹淨淨空無一人,但在主道路和小巷的連接處,一抹黑紅色一閃而過。
樂清重重閉上眼睛,眼角的皺紋深刻明顯,一字一句像是從牙縫裡蹦出來。“你們知道在邊境,出現這種情況,會死多少人嗎?”
一群領導擠在走廊,靜默不語,個個低着腦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樂清睜開眼,血腥殺.戮的氣息直直沖向人群。“我來江淮,是解決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