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面有均勻的細纖維,等等,纖維?
桑綠瞳孔震驚,這不是布,是紙!
而且水濕了還有這麼強的韌性,方才姜央拿過來時是卷成一團的,現在看竟然沒有一點折痕。
絕對是上上層的宣紙!
桑綠再一次感歎巫山的神奇,這裡的人、物都是世間難得的瑰寶,就這麼埋沒在深山裡,實在太可惜了。
要是能讓姜央同意,将這些東西引出深山……
紫紙偷偷摸摸被撩起一角,姜央的腦袋融進于霧氣中,突兀又虛幻。
桑綠身子瞬間沉到水下。“你什麼時候又進來的!”
姜央伸着腦袋往浴桶裡看了看,動作毫不掩飾。
桑綠捂住胸口,手臂拍到水面濺出去不少水漬。“你看什麼?!”
雖然同為女性,但國内南北差異很大,在南方長大的桑綠,即使是同性,也受不了赤.裸相待。
更何況,赤..裸的隻有她!
姜央這會兒竟有些支支吾吾的,眼神躲閃。“嗯…你要不要…這個。”
背在身後的手拿了出來,是一個黑布兜子。
桑綠難得見她羞澀,好奇心起,借着桶壁的遮擋湊近去看。“什麼?”
姜央撐開繩環,手掌上提,一兜子花瓣露了出來,五顔六色,煞是好看。
桑綠卻注意到她的手掌,以往隻知道她的手粗糙幹裂,現下細細看來,掌心全是老繭,尤其是五指指腹,硬生生厚出一圈,指縫殘留花瓣的汁液,紅黃藍綠,一塌糊塗。
姜央見對方遲遲不回應,不好意思地縮了縮手指。“你要嗎?”
花瓣也在布兜裡隆起,拱起一座小山,看起來量很大。
桑綠有些動容。“你特意為我摘的嗎?”
姜央眸子亮了。“嗯!”随即小心翼翼地又問了一遍。“那你要嗎?”
兩人離得很近,哪怕有木桶的桶壁遮着,桑綠的後背也大多裸在姜央面前。
桑綠抿唇,壓住羞赧。“我全都要。”
姜央開心地眼尾飛起,桃花眼顫動,漂亮異常。她雙手捧出一把花瓣,輕柔地灑在水面上。“全部鋪嗎?”
桑綠揚眉凝視她,冷清的面容,完全想不到還有如此溫柔的一面。“嗯。”
姜央肉眼可見的欣喜,如三歲稚子,快樂得純粹。
桑綠悸動,不知是花過于香了,還是…
“這個兩元。”
桑綠笑容凝滞。“什麼兩元?”
“紅色的兩元,白色的五元,黃色的……”姜央見她好像不想買,話在嘴邊溜了一圈,不情願道,“黃色的送給你。”
桑綠一腔熱情被澆滅,面無表情道,“我沒現金。”
“你有。”姜央指了指角落大開的行李箱。“我看見了。”
“你看見我有錢才去采的花?”
姜央沒說話,但表情寫滿了‘你這不是廢話嗎?’
桑綠氣笑了,緩了一會,壓下氣勁。“你幫我把零錢拿過來。”
沒想到姥姥給的零錢,會用在這種地方。
姜央仍舊是蹲着的姿勢,長腿一抻,就跨到了行李箱旁,勾到零錢白紙包,遞給桑綠。
零錢很新,一沓沓地用紮紙捆好。
桑綠抽了一張十塊的。“不用找了。”
姜央搖頭,指了指一元紙币。“要這個。”
桑綠氣性消了,又生出一股疑惑來。
一元比十元更有吸引力嗎?
她故意隻抽出一張一元。
姜央嘴角的弧度勾起。
又抽一張,弧度大了些。
再抽,嘴角快要咧到耳後根。
很難在成熟女性臉上看到傻笑的模樣,憨憨純純的。
幾塊錢就能如此快樂嗎?
桑綠羨慕姜央,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麼純粹的快樂了。“你再去采些花瓣,我還要。”
既然自己得不到,何不讓姜央的快樂持續得更久些呢。
姜央下巴搭在浴桶邊上,眼睛亮亮的。“真的?”
桑綠笑着搖了搖手裡的錢。“真的。”
話音剛落,一個人影竄了出去。
桑綠靠在桶壁上,仰頭望着晃動的宣紙,胸腔盈滿惬意。
大山的生活雖然艱苦,卻能回報純然的甘甜,沒有功利,沒有競争,安然閑适,很養心。
難怪姜央能被養成這樣的脾性,開心很簡單,思維也很簡單,無憂無慮。
鮮嫩的各色花瓣漂浮在水面上,遮住了水下的春.光。
桑綠不用再擔心走光,芳香裹身,漸漸來了睡意
一陣涼意鋪面。
桑綠驚醒,仰頭便見鋪頭蓋臉的花瓣傾倒下來。
花雨上方,姜央激動地喊,“我還采了紫色的,這個要六元!我要六張一塊的!”
那一夜,桑綠被花瓣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