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為你應該和他道歉。”中途休息時，U帶着二人去了單人茶水間，本想在那裡和他們講解自己用到的賭博技術，小傑卻在關上門的瞬間這麼跟她說。

陽光的刺猬頭男孩現在低着頭，很憂慮的模樣：他認為謊言家的所作所為傷害了那個無辜的少年。

來了，小傑的說服攻擊開始了，奇犽雙手插兜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開始看戲。

“你有想過如果這個女人真實存在會是怎樣的嗎？”U按着自動販賣機的按鈕，對小傑突兀的話沒有半點意外，“不是我扮演的，而是真的有這麼個膽怯的瑟縮的女人的話，等待她的命運會是什麼？”

伴随着咚嚨咚嚨聲，她彎腰從取物處拿起三罐冒着寒氣的可樂，一罐放在茶幾上給奇犽，一罐遞給小傑：“你沒有想過，因為你不關心這類人，你看不見他們……”她直視着小傑的單純又茫然的棕色眼睛：“你能看見的是有個性的強者，是跳出來說話的，喊得最響的那個人……所以你站在他們那一方，你是他們的擁護者……”

“那你所謂的正義又是什麼呢？”U問，“難道是和那個少年一樣的，對強者與暴君定下的規則的奉若神明嗎？”

也對，他忘了，奇犽拉開易拉罐的聲音在安靜的小茶水間刺耳得很，他吐吐舌頭：謊言家說服技能點滿了，小傑八成不是她的對手。

然而陷入思索的小傑和看戲的奇犽都沒有發現的是，U是帶着一絲真正的憤怒去質問的——不是在質問小傑，而是質問……或許是質問那些所謂的強者，又或許是質問整個人類。

有的時候，她對人類感到絕望。

“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人會關心陌生的他人——人們要麼隻是關心家人、朋友，要麼就是在别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U也在沙發上坐下，拉開可樂罐，“人們願意為了他們兩肋插刀，卻不願意多看真正無關的人一眼……”

“可是……這不是很正常嗎？”小傑聽到這個話題，終于感到他能聽懂一些，困惑又認真地望着女人反駁，“世界那麼大，有那麼多人，根本沒辦法一一認識，隻能首先關心愛護自己的親朋好友，這不對嗎？”

“你關心愛護和自己有關的人，實質上就是愛你自己而已。”U平靜地說，“你不是因為他們是他們而愛，而是因為他們和你有關而愛。”

“……”小傑被這種理論震得愣住了，片刻才想起來反駁，“不……我和誰成為朋友，就是因為對方的性格吸引我……我是因為對方是對方而與他做朋友，而關心愛護對方的啊？”

“那他的性格為什麼吸引你呢？”U微笑，“總不是每個人的性格都對你有同樣的吸引力吧？”

“……”小傑說不出話來，呆呆地捧着冰可樂站在原地。

跟你說了盡量别聽謊言家說話，偏偏要主動開始讨論，奇犽把可樂吸得咻咻作響，幸災樂禍地撇嘴：這下被繞進去了吧？

“你是因為這個才被人稱作謊言家的嗎？”奇犽大大的藍眼睛帶着一股挑釁味兒看向U，實則打破僵局開口提醒小傑這隻是謊言：小傑看上去快被這個問題折磨得走火入魔了。

U展顔一笑：“有可能吧，你們就當我在胡說八道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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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休息後回到賭桌上的U開始收網——比撒網的時候快多了，寥寥幾局下來，小傑和奇犽就目睹着U的牌友神情從胸有成竹到不可置信，再到瀕臨瘋狂的賭意上頭，然後是現在：聽到荷官說他們每個人都背上5億貸款再無可賭後的，回歸現實的茫然。

兩個小時，他們把自己辛苦半輩子的積蓄，把自己平穩幸福的未來，全都輸掉了？

32億，U輕啧一聲，比自己預估的少，有種辛苦表演沒得到足夠回報的感覺……罷了，現在該開始另一場戲啦。

“現在這些是你們的了。”在荷官引導下将赢得的籌碼兌換成一張薄薄的卡的U笑盈盈地對他們說，将卡遞給他們。

“不……”小傑連忙推拒，“這都是姐姐一個人拿到的，隻把本金給我們就可以。”

“這就是用你們的本金賺的呀。”U不由分說地把卡塞進男孩手中，眉眼彎彎，“現在拍下貪婪之島是首要急事，你過意不去的話，這錢以後再還也沒問題。”

“诶？”

聽到可以賒賬，小傑推辭的手停滞了，逗得U笑了起來：“拿着吧。”

不拿着，接下來的戲可怎麼演呀？

“你這賤女人！”

U的笑容擴大了。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漲紅了臉，氣急敗壞地邁着兩條肥壯的腿快速向他們走來，把企圖攔着他的瘦得跟竹竿一樣的荷官一掌推開：“把我的錢還給我！”

“你這下作的女人，用下作的手段騙錢，心腸歹毒的口口，你缺錢該去的是……”男子像是要把他學過的所有辱罵女人的髒話一股腦地傾瀉下來，沖着這個瘦弱矮小的女孩高高揚起拳頭。

“砰。”奇犽一掌把他打翻在地。

“啊啊啊啊啊！”男人一懵後殺豬般大叫起來，“打人了，殺人了，他無故打人必須把他的所得賭金全部作廢啊啊啊啊啊！”男人在地上撒潑打滾：“還我錢！還我錢！”

她搞不太懂，謊言家百無聊賴地看着混亂的場面想，在賭場裡輸得一幹二淨，第一個應該憎恨的對象不是賭場嗎？或者應該恨人性中的貪婪和上瘾機制：為什麼要恨一個普通的弱小的女人，恨他的同胞呢？

“求求你，求求你！”

嗯嗯，演員已就位，U回過神，黑色的眼睛閃閃發亮：好戲開始咯！

“求求你啊……”小傑和奇犽認出這個涕淚交加的男人是U牌桌上的另一個牌友，他的面孔像苦瓜一樣皺成一團，上來就像被抽走了骨頭似的撲通一聲跪在三人面前，“求求你發發善心吧，我上有老下有小，現在輸光了還欠了債，我們一家人都沒法活啊，發發善心吧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