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夫眉心微擰,用稍稍冷硬的語氣對不聽話的病人道:“那也得上藥啊,我探過你脈象,與常人無異。你隻是感覺不到疼痛,但你會受傷,還會失眠……”
“所以,你現在把我當作正常人,不是鬼了?”
李蓮花一噎,錯開那泛着漣漪的淺黛色水眸,強裝鎮定道:“我也沒有……你确實神出鬼沒嘛……先清理傷口吧!”
将将起身,又被姑娘一拽坐了回去,其實賀雲的力氣不大,可他偏就沒生出半分抗拒。
賀雲忍耐着抱住他的沖動,保持适當的、不會引起反感的距離,一點一點汲取溫暖慰藉。
果然還是李蓮花身邊令她最舒服最習慣,在那件事完成之前,不能離開他:“……你,沒有想問我的嗎?”
李蓮花由她牽着,沉吟幾秒才接話:“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秘密啊,你不想說便不說。”
“秘密?”賀雲知曉他的性子,雲淡風輕與世無争,從始至終心懷善意,又是個狡猾的老狐狸,若逗逗他能讓他露出更鮮活的表情,好像也不錯,“唔,你在我這裡沒有秘密。”
他似是輕歎:“畢竟我如今是你的夫君,夫妻之間沒有秘密也合理。”
姑娘聞言面頰頓燒,支支吾吾地回駁:“我那是随口胡謅的!我對你可沒有非分之想!”看他垂眸,視線掠過二人相握的手,姑娘非但沒有放開,反而抓得更緊,這是破罐破摔了,“我也不想這樣的,這是沒辦法的事,不代表我對你有意思啊,你别想太多!”
李蓮花噙着笑聽她略顯氣急敗壞地解釋完:“我明白,但旁人會誤會啊,今日還有街坊問我,是不是我那回娘家的老婆消氣回來了,我能怎麼着,我隻能——”他唇角弧度加深,一個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老婆生氣回娘家”這個理由,是鄰居大娘想給李蓮花做媒時,他張口就來瞎編的。
這下倒好,真來了個“老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容易惹人閑話,若你不介意,咱們将計就計扮作夫妻,至少行事方便。”見姑娘面色稍霁,似在猶豫該不該接受他的提議,李蓮花頓了頓,試探着開口,“我隻是暫時将風火堂那群人打發走了,他們想讓我救活妙手空空,明日還會過來。這江湖人形形色色,遇見什麼樣的都有可能,我、那個……你放心,我會盡我所能護你周全的。”
兩手交握,承諾聽起來都有點暧昧纏綿了。
可即便他能把她的手捂暖,能牽動某些往日的情緒,又有什麼用呢。
“想來我也沒法再死一回了,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賀雲毫無留戀地抽回手,兩彎柳葉眉微微蹙攏,眸中閃過一抹嫌惡,她伸指挑開左手掌心凝結的血痂,鮮血再度湧出。
疼嗎,一點也不。
李蓮花見狀抿直唇線,面色不虞,但他有何立場去指責她,他們算什麼關系啊。
“……過來上藥。”
好在姑娘并未推脫,乖乖跟來了。
縱使知道她感覺不到疼,李蓮花仍是小心翼翼地用柔軟的布巾一點一點擦去血污。有一部分沾到了袖中,他擡眸看她一眼,而後上手解開她用于固定寬袖的發帶。
“我回來前去了趟成衣鋪買了幾件衣裳,待會兒你試試合不合身。你我同住一個屋檐下總有不便,方才同你說假扮夫妻一事你考慮得如何?這應當是最穩妥的法子了。”
“也好。”
“這樣的話,該換個稱呼,就叫名字吧,我喚你阿雲可以嗎?”
久久等不到她回話,李蓮花望過去,她呆呆坐在那裡,目光失焦,神色黯然。
他輕喚幾聲,姑娘如夢初醒,将袖子拉下,遮住纏在腕上陳舊泛白的绾色綢帶,随後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應答:“……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