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隻是我自己想去。”
“又不是你的家人,還需你來祭拜嗎?那并非你的過錯,你沒必要攬在自己身上。”
他又豈能心安理得。
猶記當年,初聽噩耗。
他忙于門中事務,未能及時給那孩子的姐姐去信告知她家中生變,他們将賀家幼子送去了外祖家。後來他得知孩子在城外慘死,匆忙寄了書信,豈料一月過去,等來的卻是她的死訊。
那時冷若冰霜的石院主還是個有些孤僻不愛說話的小姑娘,跟着師兄們加入四顧門後在他面前也總是小心翼翼的。
小姑娘頭一回,也是唯一一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賀姑娘她……不堪受辱,自戕而亡……都怪我,是我去晚了,門主……”
喬婉娩在旁,同樣淚流滿面,不敢置信。
這怎會是旁人的錯,都是因為他。
……
兩層小樓慢悠悠行了幾日,終于抵達清源山山腳下。
都無需李蓮花裝模作樣喊累,爬到半山腰,姑娘已經累得要鬧了。
“怎麼這麼高啊,我不想走了……”靠李蓮花牽着有什麼用,還是得用雙腿走路啊,入夏了日頭毒,又累又曬,越發難受。
李蓮花一手撐着傘,一手半摟着她:“方多病,你先帶葛潘去百川院複命,我們到普渡寺歇歇。”
方多病自然答應,随後率先離去。
笛飛聲雙手抱臂,半扇面具遮住俊容,朝互相依偎的二人看去:“你倆不是假夫妻嗎,人都走了,别演了。需不需要我幫忙?”
卻是姑娘白着張臉小幅度搖頭:“不勞煩笛盟主,我不喜歡别人碰我。”
能忍受笛飛聲靠近,隻因曾經相識又知曉對方為人,再多的都會讓她回憶起從前的事。
“為何李相夷可以?”笛飛聲好奇道。
“你哪那麼多話?”李蓮花略顯不滿,還能為什麼,他特别呗,“兵分兩路,你去查名冊,我去找無了。”
片刻後來到普渡寺,小和尚領着他們前往無了方丈的禅房。
無了方丈和李蓮花打完招呼,目光投向與他兩手交握的姑娘,停留幾秒,忽而歎了句阿彌陀佛:“李施主當年千叮咛萬囑咐的長明燈如今仍在大殿長明不熄。”
“多謝。”李蓮花難得正經地道謝,過後又随性起來,老朋友面前何須端着,“對了,此次來是有重要的事想問你……”
無了和尚示意他們入座:“先讓老衲探探你的脈象。”好半晌無了和尚才收回手,捋了捋胡子,“李施主可是服用過什麼藥物?”
“……觀音垂淚。”近來精力旺盛得可怕,入夜風涼也不會引發咳症,甚至晨起時尋常男子都會有的反應……倒不是說碧茶之毒影響甚多,以往氣弱體虛,總是痛苦大過欲望,他根本無暇顧及這方面。
對此他與賀雲已經進行過深刻的争論了,在他兩回被姑娘踹下床之後,被罵了好幾遍“流氓”和“禽獸”的李蓮花,已然麻木。
“觀音垂淚能暫時壓制碧茶之毒,可總歸無法根除,若日後毒性爆發,後果不堪設想。”無了和尚苦口婆心,“正巧你今日來了,百川院人齊全得很,四顧門故友皆在,老衲這就帶你回去言明身份,武林之大,集衆人之力總有法子救你。”
李蓮花運功掙脫束縛,縱然一成内力對付不了無了方丈,僵持半刻也沒有問題。
老和尚還未出言,姑娘先不高興了:“你嫌自己命太長嗎?知不知道我多不容易才拿到觀音垂淚?”
李蓮花收了勢,茫然反問:“你不就跟笛飛聲說了兩句話嗎?”
“說話不費力氣啊?”
“……你說得都對。”李蓮花放棄抵抗。
無了方丈悄悄觀察二人的相處模式,感情之事出家人不懂,但不願求生的人能鮮活如斯,甚好。
不過能勸總要再勸勸的,老和尚提起雲彼丘,提起李蓮花如今不想再有牽扯的舊人,直言他其實是心有愧疚才始終難以放下。
“你是菩薩嗎?”姑娘輕柔的話音似含嗔怪,“别人害了你,你反倒自責上了,十年畫地為牢能有你命不久矣嚴重嗎?若真意志堅定,為你着想,豈會受人蠱惑。幹脆寺裡大殿給你留個位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