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嗎?”
海樓伸手抱住言書越,抱得很緊,落在耳畔的話語聲弄得人心裡癢癢的。
她說:“謝謝你,書越。”
在雪停的早上,她走了,獨自一人,不曉得去了哪裡,隻留了一封簡短的書信,說一定要等她。
傻瓜,那本來就是她承諾了的事。
海樓和秩序做了個交易,答應幫它完成想做的事,條件是事成之後從她身體裡離開,秩序答應了。
其實不一定非要奪取海樓的身體才能去做那件事,隻要她妥協,能按照秩序的要求去做,一樣能達到目的。
“所以,其實你曉得蘇白會感知到你離開了她身體,為什麼要說那些話?”
“不是她感知到了我的離開,是因為你們倆本來就是一體,她能感受到你的一些細微變化。況且,我和她共生那麼多年,我還在不在她體内,怎麼會不曉得呢?”
“那她的死?”
“必然的結果,問了我也答不出來。”
在外面漂泊了一年,對崔北衾她們來說,言書越就是個騙子,一年的時間聚少離多,總是在相遇的另一天人就又消失不見,隻有不時寄來的一張明信片告訴她們,生活還在繼續,還在回應着她說的話 。
第二年,言書越回到生地去了十三号,谛瀾不再是跟在蘇白身後的小護衛,成了另一個老闆,十三号也不再是一個隐秘的組織,成了一座人人可來的茶樓。
茶客的追求不過是喝一碗茶,耳邊繞着說書人抑揚頓挫的聲量,好不優哉遊哉。
“這次我們要講的故事的主人公,是一支行走在人世間的小隊,隊裡的人被稱作入夢師。
其中各人各有其特色,他們分别是長刀客、手裡劍、棍生風、暗藏刀、舞長鞭、綿裡針。
他們闖夢陣、尋夢眼、斬陣核,把沉睡的人喚醒回來,可謂是善至極也恨無疑啊……”
故事還在繼續,可不想再聽下去,離席的人回身望去,同那說書人目光撞上,谛瀾說他的名字叫沈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她又走了,像漂流在世間的風一樣,留不住。
安順過了十六歲生日,長成一個大孩子,那個說想當她老師的人還沒回來,可日子還在繼續。
這年顧扶音三十三,崔北衾三十一,到了和那人一樣的年紀,繼續等着她的那個承諾。
她說過,她不是不守信的人,做了承諾就一定會遵守。
所以,她們還在等。
等到顧扶音終于接到了言書越的電話,滿懷期待接通,可那邊的人不是她,而是一個全然陌生的人。
等到第十年,她失約了。
為了救兩個被捅傷的女生,被精神失常的人用剪刀割破頸動脈,最後因搶救無效死亡。
沒人會意料到是這樣的結局,她們是不相信的,可結局改變不了,人躺在冰冷的停屍間裡,見到了她不該有的樣子。
葬禮似乎從來都與雨離不開,撐着傘的人臉上有迷茫,有不敢相信的錯愕,也有了然于胸的釋然。
顧扶音扶着傷心的安順,身旁崔北衾沉默的低垂着腦袋,目光環視一圈,幾乎所有人都來了。
幾乎……
等和她再見到時,又過去了三年。
時間一如既往的殘忍,落在墓碑上開朗的笑變得模糊,放着的花早就枯萎,小小一方墓地困住了兩個人。
她回來了。
她終究沒能等到。
現在,隔在她們倆之間的銀河,被稱為人間。
她以為遺憾了結就沒了,可不是,遺憾這東西,就像是吸滿了水的海綿,不擠到最後,都還是會有水。
心裡突然就變得空落落的。
風來了,好像是在代替那人撫摸愛人的臉龐,叙述着一遍又一遍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愛。
海樓抿着唇角,低垂着眉眼注視着那張照片。
所以,為什麼她會是活到最後的那個人呢?
“海樓小姐。”
突然來的聲音吸引去海樓的注意,扭頭淡然的望着向她走來的兩人,一高一矮,高個兒是長發,矮個兒是短發,清冷和活潑的組合,讓人覺得很違和。
“你想再見到這個人嗎?”
是認識的人。
海樓垂眸望兒過去,墓碑上的照片已經變得有些褪色:“她已經去世很久了。”
“她說她許了一個諾言,可沒有好好遵守,讓我來問問你,還想不想和她再見一面。”
怎麼會想要拒絕。
對方抛來了一枚硬币,很普通的樣式,上面畫了一個骷髅頭,和尋常見到的一元硬币一樣大小,黑沉沉的泛着幽暗的光。
那人說隻要喚一聲她的名字,就能見到她。
她們又走了,兩人在拌嘴,矮個兒女生踩了長頭發女人一腳,扮了個鬼臉跑遠,那女人笑着慢慢跟上,夕陽正好落下了影子,兩人的倒影像幅畫一樣。
她沒有食言。
她不是不守承諾的人。
她們又見面了。
兩道身影緊緊擁抱在一起,在落日的昏黃裡,有些泛黑的灰色影子輕輕貼了一吻。
她說:“好久不見。”
她也回了句:“好久不見。”
遠處落日下站着的兩人低頭耳語,随後相視而笑。
“挺好的,她們的故事還在繼續。”
“嗯。”
這不是故事的完結,這是僅屬于她們的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