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似乎總是不留情面,轉眼就到了立冬,在這個下雪的季節,她們到了北方的一個小鎮。
望着天空飄落的片片雪花,沒有共淋雪白頭的那種類似凄美的感覺,隻有随着它而來的淡淡憂傷。
從那日的離别到現在,已經過整整三個月的時間。
希望時間能過的慢一點,又希望它能走的快一些,矛盾的看着周圍的人從一件薄短袖換成了厚大衣。
海樓牽着言書越的手,兩人就這麼走在大街上,沒有撐傘任由白色晶體落在肩膀和頭頂。
蕭其賭赢了,顧氏在生地根基本就不穩,再加上集團内部對于他的繼位本就不滿,所以半年時間足夠了。
言書越問過顧扶音對顧千叢的看法,她想了很久很久隻是搖頭,随後輕輕說了句“媽媽喜歡過他”。
所以喜歡讓她克制住了一命抵一命的想法,連同最後一點喜歡,用在了那個孩子身上。
顧千叢是個好父親,抛棄了自己最後堅持的體面,挺直的腰背終究還是彎了下去,求她去救那個孩子。
這本來就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結果注定是會成功的。
這一次,她不再是外面的看客,成了手握‘蒼生’的大俠,成功救了那個被困的人。
生活往往是有悲又有喜,看似走過一片平地,擡頭卻見一座小山頭。太陽在山的那邊,陽光見不到的背面正有人在慢慢攀行。
有人解決了愁,那麼就會有人生出了憂。
她們是在南方一個海邊城市接到了阿然傳來的消息,她說,蘇白去世了,因為空難,連屍體也沒能找到。
時間有時候其實真的很殘忍,它容不下一個人想一路走下去的決心,所以橫生枝節,讓人早早離去。
蘇白活了很久,她的人生裡滿是遺憾,或許有人會說,這麼長的時間怎麼會有遺憾呢,可這從來都不是長或短的問題。
遺憾歸根結底其實來源于問題的答案,當問題沒得到解決,那麼就成了遺憾,遺憾讓人生悔,讓人生恨。
幸福的樣子往往是千篇一律,可遺憾不同,在各式各樣的情感作用下從而上演着各式各樣的遺憾,反複登場。
死去的又怎麼可能隻有她一個人呢。
意料和情理之中的事還是發生了,阿然最終接過了蘇白的擔子,成了隐夢族新一任的族長,後來她才知道蘇白那句話的意思。
十三号隻是她蘇白的十三号,在她死後,繼任那個位置的人叫谛瀾,不是她蕭阿然。
計謀算盡鋪好了一切後路,卻沒算過屬于自己那條小道,她那麼聰明,或許早就算到了,隻是她從來不曾把想法訴諸給别人。
言書越說要不回去看一看,畢竟也算是朋友一場,而且生前還是海樓的夥伴,幫了她們那麼多,怎麼着也不能抛下這點情面。
可那天在風裡,她卻笑着說不用。
如果不用的話又為什麼會眼含熱淚呢,其實她也在為蘇白這樣的離場而感到悲傷,她們是隊友,更是朋友,不可能做到心底不起一絲波瀾。
海樓的心從來都是熾熱滾燙,能裝的下很多人。
她們行程還在繼續,所以有些事也慢慢顯露出了端倪。
那是一封來自蘇白的信,委托給了蕭時讓她送來,似乎是緣分未到,幾次三番的錯過讓她們終于在北方邊陲小鎮碰上了。
信的收件人是海樓,讓她意外的名字。
帶着黑色針織帽的人站在對面,鼻子呼出的氣成了一片白霧,讓海樓瞧不清蕭時眼眸裡藏着的神情。
“這是蕭總讓我交給您的。”
那個信封好像就是泛黃的設計,紙張很厚,一點都摸不出裡面到底是放的什麼東西。
“她們怎麼樣了?都還好嗎?”
蕭時望着海樓,遞出了信的手重新塞回兜裡,嘴角揚起笑,她說:“都很好,一切都很順利。”
“那就行。”海樓點頭。
她又走了,和來時一樣匆忙,雪落在她肩頭,沒一會兒就化了。
信封裡藏的東西隻有海樓知道,她也沒有想告訴别人,隻是臉上神情有些落寞,牽着言書越的手,在落了雪的街道上漫步。
北方很冷,交握在一起的手凍得通紅,指尖開始有些發麻。
“時間其實過的很快,如果有什麼沒做完的事,就快去做吧。”
走在身前的人搖頭,落在她發絲上的雪花慢慢滑落,成了一點小水滴,“哪有什麼沒做完的事,不許瞎說。”
言書越踩着她的步子走了好幾步,才繼續說:“其實不隻是蘇白,我見到你的第一眼,那股熟悉的感覺就像是刻在骨子裡一樣,所以我很疑惑,我們之間是不是發生過什麼。”
“可不是,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記憶能給我提供證據,所以我隻能猜,我們很久之前就認識。”
“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麼一切就都變得合理起來,我認識你,你也認識我,自然而然我對你的了解也同你對我的了解一樣深刻。”
“所以你什麼時候該是什麼樣子,我很清楚。”
“你還有事在瞞我,對嗎?”
海樓的步子早就停了,回身望着言書越,嘴角拎起一絲慘淡的笑,“真的是不能小看你啊。”
沒有正面字句來确認言書越說的話,可很明顯,她承認了。
察覺到對方想松手,沒給她這個機會,言書越朝前一步,把她的手塞進自己的口袋。
“你不告訴我也沒關系,我們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秘密。可是,人生不過三萬六千天,其實真的不長,能别留遺憾就得把問題給解決了。”
那似乎是她的心結。
“等以後再回味往昔,我希望你能笑着說一句這一輩子過的很開心,滿足了。”
對視在一起的眼睛滿含着掙紮,海樓搖頭,想把手從她口袋裡拿出來,可言書越在拼命制止。
“不要,不好。”
“我怕我一旦飛遠了就再也找不到回來的路了。”
到頭來會發現,其實并沒有人會等她,終究還是隻有一個人。
“不會的。”言書越眼神很堅定,緊握住她的手,“如果你是風筝,那麼我會是那個牽引着你的線,如果你是多莉,那麼我會是鋪在路上的貝殼,一定會找到回來的路,我會一直在等你。”
其實從任念休夢陣裡出來後,她過的一點都不開心,面上是假裝的歡笑,言書越早就察覺到了,可她找不到出現這樣情緒的源頭。
想要做到斬草除根,那麼就一定得找到誘發這些情緒的由頭,光是靠言語上的安慰,起不了作用。
可她一點都不聰明,什麼也發現不了,所以也隻能猜。
幸好,她猜對了。
“我相信你會找的到,就像你也相信我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