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房管事打着哈欠取出木炭:“往日裡天氣再冷,也沒見大人要燒炭取暖,今年倒是奇怪,才初冬,大人就要燒炭了,還要手爐。”
管事找了半天,才從角落裡找到落了灰的手爐,和木炭一并遞給小厮。
“得了,收起你的好奇心,大人最讨厭底下的人說三道四,揣測他的心思。”
管事困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不是我說大人怎麼能當大人呢!這都寅時了,還在忙公務,這比在都城時都忙了!”
聽着依舊喋喋不休的庫房管事,小厮撇了撇嘴沒有再搭話,裝好東西就回去了。
蘇莳漁跑到宴聞祁宅邸的門口卻停下了腳步,算算時間現在應是寅時了,他應該也歇下了吧。
‘嘎吱‘是門打開的聲音。
蘇莳漁詫異地望去,看到小厮提着燈籠走了出來:“蘇姑娘,這風雪愈發大了,還是進來吧。”
她跟在小厮身後:“宴大人可否睡下了?
小厮沒有答話,隻是沉默的領着她進入一間屋中。
這應該是宴聞祁的卧室,一面巨大的梨花木屏風擋住了裡屋的樣子。
外面是雪花落下的簌簌聲,屋内是火爐内木炭爆裂的聲音。
突如其來的暖意,讓蘇莳漁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宴聞祁也總算舍得從埋首伏案的狀态中擡起頭來。
頭頂和肩膀處覆上的雪花也漸漸融化,打濕的發絲一縷一縷貼在面頰處,她穿的本就單薄,很快雪水化開浸濕了衣服,整個人就如從水裡撈出來的小貓。
和她的狼狽相比,宴聞祁更顯清透儒雅。
蘇莳漁低頭看着鞋面暈染開來的水漬,雙腳無意識的磨着,鞋襪裡面的濕意比她此時的心情還要難受。
她覺得她應該要恨宴聞祁的,可是是她先毀約在先,他不同意幫她也是理所當然,況且她發現時也是為時已晚,孫怡一看就是被搓磨一段時日,時日無多了。
想到孫怡,蘇莳漁才攤開早已凍僵硬的右手,裡面攥着一塊馬蹄糕。
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氣聲從頭頂傳來。
雙手被人輕柔地拉起,馬蹄糕被人拿走,取而代之的是暖手爐放在掌心中。
對上他淺淡的眸子,在昏黃的房内意外的溫柔,蘇莳漁的嘴角向下癟去,像是個受了極大委屈的小孩,放聲大哭起來:“宴聞祁,我再也吃不到馬蹄糕了!嗚嗚嗚嗚!”
眼前的女子哭起來着實不算好看,他雖隻看過娘親掉眼淚,隻是偷偷的躲在角落裡啜泣,他以為女子哭泣都應如母親這般梨花帶雨。
可她卻哭的像花了臉的小貓,髒極了。可不知怎的,宴聞祁的心像被揉皺的紙張無法撫平,能言善辯如他也一時緘默無言。
蘇莳漁輕輕拉了拉宴聞祈的袖擺,頂着一雙哭紅的眼睛,嗡嗡道:“宴聞祈,你能不能不要找别人,我仍舊做媒婆公會唯一的細作,好不好?”
手心内的袖擺被人拉扯,她更捏緊了些,不再說話,隻是固執的看向他,頗有一股他不答應就不松手的架勢。
宴聞祈的神色變得更加柔和,看似是妥協了,任由她拉着衣袖。
他慢步走到火爐旁,她也隻能跟在身後:“先把衣服烤幹。”
蘇莳漁乖乖點頭,坐在火爐旁的小矮凳上,暖手爐放在大腿上,還是不肯放掉手中的衣袖,擡頭眼巴巴的看着宴聞祈。
宴聞祈沒轍,蹲下坐在另一個小矮凳上,長腿曲起顯得有些局促:“這次想清楚了?”
“真的想清楚了!絕不反悔!”
“搬回原來的屋子,你現在待的魚龍混雜不安全。”
依舊乖乖點頭,視線卻被木櫃上的鸠車吸引:“宴大人也玩這個?”
宴聞祈拿下鸠車遞給她:“給你買的。”
他的聲音從容理所當然,倒讓蘇莳漁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其實作為孤兒的她,在資源有限的孤兒院,她向來懂得如何示弱獲取最大的便利。
一如剛才。
可是面對如此直白的宴聞祈,她又不敢再回應任何,隻是細細地摸着手中的鸠車。
一整天下來,蘇莳漁身心疲憊,身上也漸漸變得暖呼呼的,整個人就這麼卷成一團睡着了。
宴聞祈沒有動,隻是側頭看着,神色流轉最後都化為無奈。
滅了炭火,小心翼翼将女子抱起放到一旁休息的榻上,蓋上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