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裡,曾苒苒和他在一起哪一次不是搶着付賬。
即使他之前帶着朋友去歸雲棧,曾老爺再看不上他,掌櫃看在曾苒苒的面子上,任何飯錢也都是記在賬上。
如今她卻當着爹娘和那麼多人的面,說自己沒帶錢銀還說理應讓他們付錢,顧遠的臉色沉了下來:“苒苒,爹娘本就對你頗有微詞,你如今這麼下面子給他們,是不是故意如此,根本就不肯嫁給我?”
顧母站起身來,扯着曾苒苒的袖子:“你們瞧瞧,這曾家大小姐說自己沒錢付賬,可不就是笑話我們貧苦百姓吃不起仙留樓。”
說着一把扯掉曾苒苒頭發上的金飾,動作粗魯,金簪上蕩下的寶石勾住了頭發,扯得她生疼。
顧母可不管這些,硬拉扯下來帶掉了曾苒苒的頭發。
曾苒苒痛的驚呼,無意識下推搡了顧母,顧母順勢摔倒在地。
顧父見狀一個巴掌甩在了曾苒苒臉上:“你這賤婦,還未嫁進我們家就沖撞婆母,簡直豈有此理。”
顧父平日裡做農活本就力道大,很快,曾苒苒嬌嫩的臉上就高高腫起一片。
顧遠蹲下扶着娘親,痛心疾首道:“苒苒,你實在是太令我失望了,你怎會是如此斤斤計較之人。”
“我……”曾苒苒被硬拉扯掉頭發的腦殼還在隐隐作痛,臉頰也是火辣辣的疼,可這些都比過内心鑽心的疼痛。
她硬是憋住眼淚,說不出一句話。
她不明白,明明和她說最不在意錢銀的顧郎為何為了一頓飯錢就如此計較。
他說他家囊中羞澀,可她為了他姐姐能嫁個好人家多拿些彩禮,私自給他姐姐們補貼了不少嫁妝。
就連如今他們一家穿的衣服,也是她去裁縫鋪子買了最好的布料做好衣裳送過去。
他剛剛說他家的錢都付給私塾,可私塾的錢明明也是她付的啊。
在住進蘇媒婆前,她也經常買許多吃食家用送過去。
怎麼如今,她就不付這一頓錢銀,就變成罪大惡極之徒。
顧母撐着顧遠的手臂站了起來,把金钗仍在掌櫃腳邊,理直氣壯的好像這金钗是她的:“這個夠不夠啊,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掌櫃倒也沒有發怒,撿起地上的金钗,眼神看向曾苒苒是止不住的憐憫,他暗自掂了掂:“自是夠的。”
“慢着!這應該還有找吧,快把找錢給我們。”
掌櫃像是看了個天大的笑話:“這金钗剛剛夠。”
顧父顧母卻仍不依不饒,跟着離去的掌櫃要把錢财算清楚。
顧遠也未再看曾苒苒一眼,轉身離去。
看熱鬧的衆人還未散去,這目光如淩遲般刮着曾苒苒,被寵愛有加的她從未有過如此難堪。
她曾以為這一個月住在蘇媒婆家,是她這輩子受過最大的苦楚。
可如今看來,這些都比不上這次内心受到的苦楚。
這些雖然都在蘇莳漁的預料之中,可這樣的曾苒苒還是忍不住讓她心疼。
“宴大人,我這樣是不是太殘忍了。”
“及時止損很難。”
宴聞祈說的沒錯,在這過程中,曾苒苒已經付出太多,沉沒成本越大就越舍不得放手。
她還需要最後一記重錘。
“蘇姑娘。”
宴聞祈的語氣太過認真,讓蘇莳漁的注意力不得不轉到他身上。
“嗯?”
“我爹娘早逝,家中隻餘我一人,不需要處理太過複雜的關系。”
蘇莳漁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宴聞祈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宴大人春心萌動?可是要我給你和哪家姑娘說媒?”她試探地問道。
宴聞祈隻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拂袖離去。
哪還有初見時溫潤的樣子,薄唇不笑的時候簡直冷淡極了。
蘇莳漁回住所時,曾苒苒已經坐在小院内的藤椅上。
她雙眼漠然的望向遠方,不知道在想什麼。
蘇莳漁蹲在她跟前,拿出伍昭給的雪花玉夫膏。
曾苒苒就如沒有生命力的木甲人任由她把玉夫膏塗抹在她手上的凍瘡上。
待她要把玉夫膏塗抹到紅腫臉上時,曾苒苒别過頭去。
“伍公子一見你,就注意到你手上的凍瘡。”
“顧公子今日握住你的手,可有察覺你手上的凍瘡?”
“伍公子為了找你見你,願意依着我的話做任何事。”
“顧公子這一個月可有尋過你?但凡打聽一下,就知他整日混迹在煙柳之地,簡直樂不思蜀。”
“伍公子為了和你一起守歲,可以不與家人一起過。”
“顧公子今日為了家人和自己的臉面,又是怎麼對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