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原身是一隻普普通通的青鳥,體型一般,外貌一般,什麼都挺一般,但勝在目力極好,且還有個根據氣息尋人的本事,所幸有這麼個本事,否則離了九重天,四海八荒如此之大,她不知該從何處去尋帝骁。
其實下界的景象于她而言是很新奇的,畢竟離開帝骁獨自出行的機會,幾千年來也遇不上一次,記憶裡她唯一一次離開帝骁,獨自一個出遠門,還是帝骁尚為武羅神君時,向彼時的天君讨了個治理空桑雪患的任務交給她去做。
早在那個時候帝骁便開始試圖讓身為小妖的她封神了,原本她以為帝骁是異想天開,就算她将治雪的任務完成得漂亮,天君也不可能僅憑這個就給她封神。
沒想到是她自己異想天開,别說将治雪的任務完成得漂亮了,結果是她根本就沒有完成那個任務。
那年的空桑雪患比她想象的還要複雜,而她的力量委實薄弱,根本沒辦法處理那場波及到四海八荒的罕見大雪,隻能灰溜溜地退了回來,最後這件事情還是留給了帝骁去辦。
每每想起這件事,她都忍不住在心裡慨歎,歎自己實在沒用,歎帝骁實在能幹。
想來帝骁在她心目當中,是如不周山五彩石那般支柱補天的存在,莫說他如今是天君理應庇護四海,早在老天君尚在位,他還是武羅神君的時候,便已經開始做這些事情了,這千百年來他始終如一地将自己當作天地間的支柱,支撐着四海八荒,自然也支撐着她。
正因如此,她很擔心。
此番他前去大荒将要處理的,乃是魔族始祖之息,億萬年前那些遠古洪荒的神魔們,如今早已沒了形迹,留給後人的隻有塵封于未知之境的古戰場,還有殘存于世間的殘篇斷章,而那些古卷上的神秘字符至今無人能解。
她不了解那段遠古洪荒史,但也知曉從前的那些神魔都是無父無母受天地之氣自然化成的,祂們的力量與如今的仙神定不能同日而語。
她很擔心帝骁。
一路行至大荒,眼前的景象令人觸目驚心。
整個大荒都被黑氣籠罩着,黑色霧氣中散落着随處可見的森森白骨,不敢相信帝骁治下竟有一日會呈現出這等景象。
越往前走黑氣越盛,等到了青丘地界,那黑色的氣澤已經濃到了不可視物的程度。
她收了翅膀化為人形,摸出帝骁贈給她的夜明珠,心有惴惴地繼續往前飛。
黑風缭繞,黑霧彌漫,不知是不是眼前的場景太過詭谲,詭谲到令她産生了幻覺,她仿佛聽到風中傳來誰的低吟,像是來自遠古洪荒的呼喚,又像是神秘難解的咒語,最離奇的是,她恍惚間覺得自己好似聽懂了,那一聲聲随風而來随風而散的低吟,分明是從未聽過的語言,可她居然從中感受到莫名的哀傷。
眼見着要迷失在這黑風霧氣之中,一道亮光沖破黑霧劃入視野,她下意識擡起一隻手捂住眼睛,再睜眼時,帝骁的身影出現在那片亮光當中。
他玄衣黑發立于白色的光芒中,周身仙澤磅礴,凜然不可直視,她看得有些呆了,帝骁他,從來都是這樣一副不可靠近不可亵渎的天神模樣。
此刻他懸于半空之中,俯視着腳下這片被黑氣籠罩的土地,左手拈了個訣,卻隻是擺出那樣一個姿勢,并未施展出任何法術,他好像在思索着什麼,又像是做了個決定,但正在猶疑。
下一秒,他似乎定了主意,不再猶豫,左手指尖綻放出耀眼華光,右手在空中虛握,祭出了許久不曾出世的歸墟劍。
她遠遠地瞧着,心中緊了一緊,難道帝骁打算同那魔族的始祖之息硬碰硬?
卻見他仿佛沒有動手的打算,隻是阖眸念訣,周身仙氣浮動,右手華光更盛,那金色的光芒慢慢彙聚成實體,擰成一股股巨大的鎖鍊。
片刻後,天地間驟然變得亮堂,方才周遭如浪翻湧的黑色霧氣,竟被帝骁幻化出的金色鎖鍊捆住,在刺眼的光芒中無處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