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沒有主人控制,斷神刃并不能使出什麼招式,它隻是單純地依靠着帝宣封印在其中的靈魂之力,以磅礴神力與大言合虛神硬碰硬。
繼續僵持下去不是辦法,大言合虛神沒有想到自己竟會被逼到這一步,形勢所迫,他不得不使出領域。
在這個屬于他的領域中,他對周遭的自然之力擁有絕對的掌控權,盡管隻能掌控這一片有限區域内的自然之力,且這些自然之力并不精純,但也足夠對付僅有一縷靈魂之力的斷神刃了。
原本晴朗的天空被黑雲所遮蔽,大言合虛神立于這一片黯淡無光的空間裡,雙手再次化為一雙巨爪,利用自然之力隔空撕扯着斷神刃。
隻聽得匕首發出一聲嗡鳴,随後便被他徒手扯碎,碾為粉末從空中落下。
斷神刃已毀,封印其中的那一縷殘魂便也就悠悠散去。
大言合虛神冷冷地注視着躺在地上痛苦抽搐的青鸾,擡步向她走去。
與此同時,青鸾的另一半意識又在不斷交替閃爍着往昔畫面的識海中抓住了一個記憶碎片。
于是她的意識不再向黑暗的虛空中墜落,而是随着那一抹記憶,來到了一個充滿煙火氣息的熱鬧集市裡。
她有些茫然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牛首人身的大嬸正在吆喝着賣她蒸籠裡的包子,那些熱氣騰騰的包子聞着倒是香得很。
每隔幾步便有毛茸茸的動物在街邊熱情地攬客,邀請路人進酒樓品一品他們的新菜式。
這是一個明顯開在妖精們的領地中的集市,卻時不時有一些人族小孩嬉笑打鬧着跑過。
眼前這些景象溫馨和睦,看起來大家都在和平相處。
心裡湧上一股暖意,她有些詫異地撫上自己胸口,驚覺她的心髒正在有力地跳動着。
自從成為死亡女神的親衛後,她原先的心髒便被取出,換上了一顆以死靈咒術催動的替代之物,它不會跳動,也沒有溫度,隻會冰冷機械地為她提供生命能量。
思想,感情,包括胸膛裡跳動的心髒,這些全都是脆弱之物,是他們的破綻與漏洞。
作為女神的親衛,在百萬場戰鬥中厮殺出來的戰士,他們不需要這些脆弱之物。
她長久地立在原地,感受着胸膛中這久違的溫度。
“怎麼了?不舒服嗎?”
身側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清冽而又溫和,像春日裡融化的雪。
她驚了一下,蓦然回頭。
今日的陽光太盛,她擡首去望站在她身側的人,卻不小心被陽光晃了眼睛。
于是他整個人都被籠罩在刺目的光芒裡,她隻能模模糊糊看見一個剪影。
“是你說今天日頭好,想要出來走走,這時候可不許打退堂鼓。”
他的聲音裡帶有笑意,還有她從來不曾聽到過的寵溺。
“我已經安排好我們今日的行程了,剪水閣排了一出新戲,名叫《旱魃記》,我猜是你喜歡看的,昨日我便去搶好座席票了,我們今天上午就去看新戲。”
分明他離得這樣近,可是她總覺得他的聲音似乎離她越來越遠。
“看完戲後,我帶你去吃甜點喝飲子,就吃炊煙記的冰雪冷圓子和半盞浮雪好不好?知道你是最怕熱的,這兩樣茶飲又甜又清涼,你肯定喜歡。”
他牽起她的手,兩人肌膚觸碰的一瞬間,她輕輕顫抖了一下。
他的手好涼呀,她在心裡想。
“對了,你不是早就想養一隻靈獸麼?我相看好了一隻尺玉和一隻黃狸,下午我領你過去瞧瞧,你看你喜歡哪一隻,我們帶回去養。”
停頓了一下,他猶豫着道:“你若是将兩隻都看上了,那也可以兩隻一起養。但是先說好了,這兩隻靈獸你來打理,我可是不會管的,到時候你别嫌辛苦。對了還有,它們不許進正房,這是我最後的底線……”
雖然看不真切他的模樣,但她知道他一邊說一邊在打量她的神色,若她稍微流露出一點不滿之意,他恐怕就會将他口中最後的底線再往後挪一挪。
“夏天正是星草開得最好的時候,等到晚上我們就可以回去在星草林裡擺一張桌子,對着月色飲酒吃肉,做什麼菜我都想好了,我新學了一道菜肴很是新奇,叫做琥珀蜜肉……”
他們牽着手站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中,與周圍認真生活的平常人似乎沒什麼兩樣。
陽光每一天都會照常升起,想見的那個人日日都能相見。
這再尋常不過的凡俗快樂,于她而言卻是美好得不真實。
她很想放縱自己沉溺在這裡,可最終她還是掙紮着開了口:“剛才我是在想,曾經我的心髒不會像現在這樣跳動,我的雙眼也在一場戰鬥中被剜去,是死亡女神為我換上了以死靈咒催動的晶體,又為我如法炮制了一雙眼睛。過去的我活得像個機器,像個傀儡,唯獨不像個人。後來,是你為我換回了現在這顆心髒,又為我去往宇宙最邊陲之地尋到一雙琉璃眼睛。”
他擡手撫上她的臉頰,輕輕摩挲,好像在認真地呵護一件珍寶:“宇宙有無盡星海,人間有四季輪轉,你說你想去看,所以我帶你來了。現在的你不是誰的傀儡,你自由了,你隻屬于你自己。”
“我真的自由了嗎?”她注視着他,努力想要從刺眼的光暈中瞧清楚他的模樣。
“當然,你一直是自由的,你可以遵循自己的本心做出一切選擇。”他的眼中有笑意,盡管她看不真切,但是那一抹笑意好像穿越了億萬年的光陰而來,溫柔清澈,卻又風塵仆仆。
“我要離開這裡了。”她一字一句道:“我又失敗了,對嗎?”
他怔了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