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兼程,青鸾于次日抵達了東海之畔,在嬰垣曾經落腳過的那座繁華之城稍作歇息。
她在熱鬧的街市上走着,呼吸着海風帶來的鹹濕氣息,聽着街邊商販此起彼伏的吆喝聲,最後在長街之側的酒樓前停下。
嬰垣曾在這座酒樓中聽人說書,如今那說書人仍在,隻是面容看起來蒼老了許多。
凡人的生命實在短暫,他們從生到死不過區區幾十年,對于神仙或是修者而言,隻不過是在朝夕之間。
她在樓外站了一會兒,心裡生出這樣一番感慨,擡頭忽見前方行來幾輛馬車。
那幾輛馬車本身平平無奇,奇的是車身上竟然烙印有九重天宮的印記。
而路上的行人似乎對這個印記十分熟悉,在見到烙印着屬于九重天宮的印記時,紛紛垂首避于一旁,為馬車讓出路來。
青鸾也随他們一起退到了路邊,看見身旁的人面對這些馬車時皆露出一副虔誠的模樣,不禁好奇問道:“那馬車裡坐着什麼大人物?你們似乎都很恭敬的樣子?”
身旁的人待馬車全部駛去,離開他們的視線之後才對青鸾道:“姑娘有所不知,那馬車裡載着的都是九重天宮之上為了守護百姓而戰死的将士遺體。我們東海有海葬的習俗,死後能夠獲得海葬殊榮的無一不是為國戰死的勇士。這些年來九重天宮也會将戰死将士的遺體護送到東海來,由東海神君親自舉行海葬儀式,以慰将士們的在天之靈。”
青鸾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
她倒是不知東海還有如此習俗,待在帝骁身邊這麼久,也不知曉九重天宮還有将戰死将士運至東海舉行海葬的舊例。
想到這裡她不由多問了一句:“就連天宮戰死的将士也會被送到東海舉行海葬,想必東海神君在此處定是德高望重吧?”
路人昂起頭,言語之間皆是自豪:“那是自然,我們神君生得俊朗無雙不說,而且法力高強,最難得的是他對我們這些凡人也有悲憫之心,不像那些拿着天君法旨作威作福的山神們。再說了,我們神君也是由凡人之軀修煉成神的,比起那些一生下來就高高在上的神,他當然更懂得人間疾苦。”
講了他們家神君這麼多的好處,他似乎還意猶未盡,撓撓腦袋又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詞來繼續誇,于是擡手朝着青鸾身側的酒樓一指:“你若對東海神君的事迹感興趣,可以進去聽說書先生講一講,正好他今兒個要講神君往事。”
青鸾想了想,朝路人道了聲謝,然後在他期待的目光中邁步走進了酒樓裡。
進去後她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一面望向窗外長街盡頭蔚藍的海,一面聽着酒樓裡說書人頗具感染力的聲音。
“對于許多人來說,東海的祭祀舊俗早已是傳聞中的事情,甚至還有許多人從來不曾聽說過這個舊俗。可是,這片土地上以捕魚為生的先民曾經飽受海難之苦,為了祈禱每一次出海都順風順水,海祭便成為了此地的習俗。以活人祭祀,是東海曾經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青鸾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水。
聽起來這說書人是在講述一個此地傳聞中的舊俗,并且已經接近尾聲了。
“多虧了現在的東海神君,因為他的庇佑,我們這些凡人再也不用擔心出海時遇見風暴巨浪。也是他下令取消了海祭這一舊俗,千年時光過去,他此舉不知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可謂是功德無量!”
随着醒木聲響,說書人話音落地,酒樓中響起熱烈的掌聲。
沒想到東海神君陌離在此處的風評如此之好,若真如這說書人所言,是他取消了以活人祭祀的這一陋俗,那當真是做了一件惠澤百姓的大好事。
東海神君的故事便在這一片掌聲裡告一段落,說書人喝了口茶水,打開折扇清了清嗓子,開始了他的下一段故事。
“接下來我再給諸位講一講那傳說中的帝師路之遙,這位以凡人之軀修得無上境界,成為天君之師的傳奇人物,曾經在那西方昆侖之境還有過一段鮮為人知的隐秘過往。”
青鸾支着腦袋勾了勾唇角,看來不論何時何地,帝師路之遙便是各路說書人博取聽衆關注的重要人物。而這天下世人都對路之遙欽羨仰慕,他身上的故事便如同無窮的寶藏,永遠令人津津樂道。
“路之遙曾為上任天君之師,這是衆人皆知的事情。可大家不知道的是,他曾經還在西方昆侖之境收過一個徒弟。”
“那徒弟乃是西王母選中的凰女,今後是要繼承西王母之位的。路之遙對這個小徒弟可謂呵護備至,曾經就有人見過他裁剪星光為裳,隻為了給那小徒弟準備一件生辰賀禮!”
青鸾聽得眯了眯眼。
這橋段也太爛俗太離譜了點。
“說起他那小徒弟的生辰,也是一樁大大的奇聞。傳說她從一朵萬古冰蓮中化生,而那冰蓮乃是曆代西王母守護了萬載的昆侖聖物。那日天有異象,冰蓮催動,從中誕生了一個小小嬰孩。”
“可惜冰蓮所在之地乃是一處布了上古禁制的萬丈峭壁,就連西王母也無法靠近,不能将那嬰孩從冰蓮之中取出。于是她去求了帝師路之遙,請他救那冰蓮中的嬰孩一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