鵸鵌一族善歌,其歌聲曼妙無比,最重要的是它們的歌聲能夠為聽到的人帶來安甯祥和。
這是一種極為罕見也極為祥瑞的生物,似乎連上蒼也對它們格外垂憐,讓鵸鵌鳥所聚居的翼望山成為四海八荒最為獨特的存在。
那是唯一一座不需要山神庇護,自有一道遠古神力保護的山脈。
因此世人雖然皆知鵸鵌鳥的好處,卻無法闖入翼望山獵殺它們。
獵殺瑞獸,會給他們自己以及身邊的人帶來不幸。
也正因鵸鵌鳥渾身都是寶藏惹來無數人觊觎,而整個四海八荒隻有翼望山中的神力能夠庇護它們,所以它們一般不會離開自己的家鄉。
翼望山外幾乎見不到這種傳說中的生物。
所以陌淺一直都不知道千歌的身份,直到她開口唱歌緩解他的疼痛,他才在她的歌聲中想起了自己曾在古籍上看到的這些信息。
知道她的身份之後,他的第一反應卻是捂住了她的嘴。
“别唱了,若是被别人聽到你的歌聲,他們也就知道你來自鵸鵌一族了。”陌淺望向她的目光中滿滿的都是擔憂。
“以後在殿中千萬不能唱歌。”頓了頓,他不放心地補充道:“在外面更不能唱。人心的險惡非你能夠想象,記住了嗎?”
千歌眨眨眼睛,深深地注視着眼前這個将擔心二字寫在臉上的男人。
他說話時的語氣和表情都像極了她的娘親。
從前娘親也會這樣不厭其煩地囑咐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不要離開翼望山,就算有一日離開了家鄉,在外面也一定要隐藏好身份。
外面世界人心的險惡非她能夠想象。
娘親一直都很為她的單純感到擔心。
她在心裡對娘親說,現在不用再擔心了,她離開家鄉後在外面的世界遇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一個極好的人。
自那之後陌淺再也沒有提起過關于鵸鵌一族的隻言片語,他似乎是在刻意地讓自己忘卻這件事情。
千歌待在海上仙宮本就危險重重,若是讓陌離知曉了她的身份,她一定性命不保。
因此這個宮裡知道她身份的人最好一個都沒有,包括他自己。
可是千歌仍然會在陌離來寝殿以羅盤取血之後為陌淺唱歌,她實在見不得陌淺強忍着劇痛還要單手為自己布陣療傷的樣子。
看着他蒼白的臉色還有額頭的冷汗,她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一雙手翻來覆去揉得皺巴巴的,酸得要滴出水來。
那時她還不明白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隻想要唱歌為他緩解傷口的疼痛。
直到化形之後,在與陌淺朝夕相處的點滴之中,她才漸漸明白那種皺皺巴巴的感覺名為心疼。
那時候她才知道,原來她從很早之前就已經開始喜歡他了。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她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不肯再化形,而是變回鳥兒的形态陪伴在陌淺身旁,在陌淺問她為何不肯化形的時候還會惱怒地飛出窗外,半天不肯回來。
陌淺不明白這是為什麼,還以為她是為着這段時間的吃食裡都沒有辣椒而生氣,于是耐心地跟她解釋:“不是我不給你偷辣椒來,實在是這段時間廚房裡都沒有辣椒,我也沒辦法給你變出來,你且再等幾日吧。”
千歌聽後更惱怒了,一氣之下又飛出窗外,比平時還晚了半炷香的時間才回來。
她一邊惱怒陌淺這個木頭腦袋怎麼就想不到自己不肯化形的原因,一邊又很慶幸他是個木頭腦袋,迄今也不知道她一直都很為化形那日自己赤裸着身體出現在他的面前而羞赧。
她是在一個晴好的冬日裡毫無征兆化形的。
那時她正與陌淺一起在窗邊看星星。
陌淺絮絮地告訴她,他覺得冬夜裡的星星是最美的,因為它們像結了霜一樣透明澄澈。
說到這裡他轉頭看她,然後她便在他錯愕的眼神中化形了。
長發與夜色都遮不住她曼妙的身姿,那時初化形的她并不知道羞赧,隻是略有些無措地望向陌淺,不知道該怎麼辦。
陌淺先是呆呆地注視了她一會兒,然後猛地别過頭去,耳垂很快染上一抹微紅。
直到千歌在寒風中打了個噴嚏,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該做些什麼,于是起身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脫下,披到了千歌的身上。
為她系好衣服的時候,他難得的有些結巴:“我這裡沒有女子穿的衣服,明日便将我的衣服裁了重新給你做。”
頓了頓,他又道:“可能會不太合身,估計也不太好看……你将就穿穿,我多做幾件練練手。”
千歌聽到他要親自為自己做衣服穿,燦爛地笑着點了點頭。
這個畫面無疑是美好的,可是控制着精神遊絲看到陌淺記憶裡這一幕的青鸾卻忍不住皺了皺眉。
她想起了自己化形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