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了搖頭,帶着深深的歉意:“我不知道那是困住你母親的地方,那裡如今隻剩下一些被砍斷的鎖鍊,沒有人了。對不起,我……我沒有看到她……”
陌淺一如既往溫柔,分明難過的是他,可他仍像平時那般安慰千歌:“我以前從不曾告訴過你這些,這不是你的錯,你不必自責。”
那晚兩人一夜未眠,千歌坐在陌淺身旁,聽着他講述自己年幼時那段不堪的過往。
在聽到陌離打傷了陌淺的母親,将他搶回了海上仙宮時,她終于忍不住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世上竟有如此惡毒的人,他根本就不配做你的父親!”
說完還不解氣,她又憤恨地跺了跺腳,“不行,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阿淺你放心,我現在覺醒了心火的力量,等我修煉得比他更強的那一天,一定要去把他狠揍一頓為你出氣!”
晨曦攀上窗棂,随後緩緩向前,将她整個人都籠上了一層微光。
海風輕拂着她的面頰,撥動了她臉頰兩側的碎發。
陌淺擡首注視着站在光明裡的她,有一瞬的怔神。
自小便在海底牢獄中長大的他早已習慣了黑暗,在被陌離帶到海上仙宮之前他從來不曾見過外面的陽光。
因此離開海底牢獄之後他每天都會坐在窗前等待日出,等待着太陽溫暖的光芒照耀到他身上來的那一刻。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年來他幾乎日日都會坐在窗前,太陽的光從窗戶灑進來落到他的身上,卻并不能給他帶來設想中的溫暖。
光芒從來都是耀眼的,而他的心卻一日比一日寒冷。
直到看見千歌站在陽光裡氣憤地為他抱不平的那一刻,他感覺到一直身處數九寒冰中的那顆心,似乎微微地裂開了一條縫。
很細小的一條裂縫,但也足夠陽光灑進來了。
他猛地站起身來,再一次将千歌擁進懷裡。
他垂首在她的耳側說:“就這樣陪着我,永遠不要離開我。”
千歌這回沒再推開他,而是更加用力地回抱住他,重重地嗯了一聲。
從那以後千歌便開始着意修煉自己對心火的掌控力,有時還會偷偷潛入海底牢獄,看看能否發現一些陌淺母親去向的線索。
可惜每次她所看到的都隻有那些生鏽的鐵鍊和冰冷的牆壁,唯一多出來的發現便隻有地上一些青色的斑駁痕迹。
她花了很長的時間去研究那些斑駁痕迹,卻沒有看出什麼異常,尋找陌淺母親的唯一線索中斷,她隻好就此作罷。
沒過多久陌淺的精神便出現了異常,他第一次發作癔症時是在和千歌一起觀賞夜空中的星星的時候。
星子散發出來的冷冽的光在他眼裡變為了道道劍光,他仿佛看到了漫天的利劍懸在空中蓄勢待發,馬上就要刺穿他的心髒。
于是他召出極淵,那柄以他母親肋骨鑄成的神劍,猛地揮向天邊。
劍氣掀飛了窗棂,在宮外的海域回蕩,觸碰到了禁制,發出刺耳的劍嘯。
千歌被他這副模樣吓了一跳,慌忙按住他的手臂,想要制止他的動作,卻沒有料到他下一劍揮向了她。
“你是誰?你是不是來殺我的?說,誰派你來的!”
銀色的長發淩亂地覆在陌淺蒼白的臉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一件瀕臨破碎的瓷器。
他不斷地揮舞着手中的神劍,每一道劍氣都足以取了千歌的性命。
千歌眼裡噙着淚花,踉跄着後退,在聽到門外的腳步聲時,化為鳥兒的形态飛出窗外。
她躲在外面,聽着寝殿内響起各種人的呼喊聲,聽見陌離趕來制服住陌淺,将他捆在殿内的柱子上。
“就讓他在這裡發瘋,在他恢複正常之前誰都不許來看他。”
陌離的聲音讓千歌止不住地發抖,她幾乎就要忍不住沖進去啄瞎他的眼睛,可是在聽到陌淺痛苦的嘶吼聲時,她終于還是壓下了這股沖動。
她不是陌離的對手,在找到打敗他的方法之前,她不能輕舉妄動,否則隻會給陌淺帶來更大的災難。
不知在外面等了多久,寝殿内的聲音終于慢慢變小,而後徹底歸于寂靜。
千歌慌忙飛回殿中,化為人形含着眼淚站在陌淺面前,将被捆在柱上的他擁進懷裡,輕輕為他唱起了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