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他繼續道:“其實天地也許隻是一個更大更具欺騙性的牢籠,我今生修煉所為的隻不過是觸碰到這牢籠的邊緣而已。”
青鸾又是一愣。
她倒真沒想到路之遙竟會推心置腹同她說這些。
現在她總算知道他身上那似有若無的陰郁是從何而來的了。
他似乎對一切事物感到悲觀。
思索了一下,她也決定同他推心置腹:“也許如你所言,天地隻是一個更大的牢籠,但是對于那些被關在籠子裡扔進鬥場中的野獸們來說,它們總歸是從一個更小的牢籠逃到了一個更大的牢籠。我覺得這便是一種勝利。”
路之遙反問:“勝利?”
“是呀!”青鸾笃定地點頭:“也許所謂自由其實隻是一種莫須有的說辭,也許世上永遠沒有絕對的自由,自由二字從來隻是相對而言的,那也沒有關系。隻要能從囚籠邁出去,哪怕隻有一點點,也是勝利。”
路之遙的眼中第一次浮現起茫然,他問她:“所以你覺得此生的意義就是追求自由麼?”
青鸾認真地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對于不同的人而言,人生的意義是不同的,但我想其實即便對于同一個人而言,在不同的階段人生的意義也許也是不同的。”
“對于目前的我來說,自由就是最珍貴的。但也許在我真正得到足夠的自由後,在人生的下一個階段,我的想法會發生改變。對于那時的我而言,也許最珍貴之物便不再是唾手可得的自由了。”
路之遙沉默了一下:“如此,人生不就沒有終極意義了,你難道不會感到茫然麼?”
青鸾笑了笑。
她其實很理解路之遙為何會提出這樣的問題。
他實在是太強大了,強大到可以随意主宰自己甚至是别人的人生,她絞盡腦汁小心籌謀才能獲得的自由于他而言真的是唾手可得之物。
對于這樣的人來說,沒有終極意義的人生的确是無趣的。
“即便是再長生的人,他的生命也是有始有終的。”青鸾的目光一如既往堅定:“對于我來說結局如何不重要,活着的每一個瞬間才重要。我會永遠為了此刻當下我認為最重要的東西而戰。”
路之遙深深地注視着她,過了許久才道:“所以你能夠點燃心火。”
“其實心火從來不曾在你的靈魂深處熄滅。”他輕輕吸了口氣:“雖然沒有觸碰過它,但我能夠感受到它的溫度。”
路之遙話音方落,他的眼前便亮起一簇心火。
青鸾将燃在指尖的心火遞到路之遙面前:“那你想要摸一摸嗎?”
路之遙愣在了原地。
青鸾自己也愣住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在聽到路之遙說他從來沒有觸碰過心火時腦子一抽便問出了這句話。
其實這句話剛一問出口她就後悔了。
然而後悔也沒有用。
此刻的她已經燃起心火,不該說的話已經脫口而出,眼下委實是進退兩難,騎虎難下。
她望着路之遙尴尬地笑了笑。
正琢磨着該怎麼把這尴尬的場面圓回來,卻見路之遙朝她伸出手,小心翼翼點在她的指尖,神情專注地感受着心火的熾熱。
心火仿佛活了過來,感受到路之遙的靠近後,它先是微微往後縮了一下,然後試探着纏繞上路之遙修長的手指。
在兩人指尖相觸的一瞬間,心火陡然綻放,如煙花在他們面前蔓延。
青鸾詫異地張了張嘴,眼中倒映出心火燦爛的光。
路之遙則注視着她,将她的每一個表情收入眸中。
心火随風而起,此刻它沒有攻擊性,将兩人裹入其中,柔軟得如同一汪春水。
青鸾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感覺心髒跳得出奇的快,簡直要從胸膛躍出來。
于是她收了心火,有些倉皇地往後退了幾步。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讓她感到不知所措。
路之遙伸手扶住她。
“夜深了,回去休息吧,明天出發的時候我叫你。”他對她說。
“是因為星辰之力嗎?”青鸾苦思冥想:“我方才感覺……心火有一種莫名的悸動,從未有過的感覺……是不是因為它與你體内的星辰之力産生了共鳴?”
路之遙的聲音很輕,他安撫着她,像是在哄一個無措的孩子:“也許吧。現在先回去休息,别想這些了,以後……”
他輕輕地道:“以後總有機會知道的。”
青鸾張了張嘴又閉上,最後點了點頭,轉身往星草深處的小屋走去。
路之遙目送着她回到房間後,垂眸注視着方才觸摸過心火的指尖,觀察着心火拂過的痕迹。
心火餘溫尚存,它溫暖着他微涼的手指,也終于撫去了他眉間的陰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