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哥哥喊得脆生生的,聽得青鸾微微一顫。
她屬實是沒有想到,小時候的帝骁是這種風格……
帝宣始終背對着他,無論帝骁多麼可憐巴巴地拽他的衣袖也沒有回頭。
他的目光鎖定在破落院牆角落的一朵白色野花上。
青鸾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盯着那朵白色的花看了一會兒,目光微頓。
随後她擡起頭,仔仔細細地打量眼前這座小院。
巴掌大的院子裡淩亂地散落着一些桌椅,似已常年無人居住,自然也就沒人打理。
厚厚的仙塵覆蓋在掉了漆的柱子上,落在缺了瓦片的屋檐上,若非這座小院位于九重天上,隻怕早已被塵埃蠶食殆盡,化為一片廢墟。
青鸾心中詫異,帝淩府邸居然還有這樣一處荒涼院落,這地方是用來做什麼的?
帝宣雖然不曾開口,但她看得出來,他似乎對這個地方很是留戀。
這又是為什麼?
她再次将目光移到帝宣身上。
隻見他始終盯着那朵白色的野花,似在沉思,又仿佛是在放空自己,淡漠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周身都籠罩着肅殺的氣息。
眼前的帝宣完全不是青鸾記憶中的模樣。
終于,在帝骁一聲又一聲的呼喚中,他淡淡地嗯了一聲:“等下他們就來接我了。”
帝骁聽到這個回複,眼淚一下子盈滿了眼眶,他更加用力地拽住帝宣的衣袖,好像這樣就能留住他:“哥哥,你能不能别走啊。你要是走了,這裡就剩下我一個人了……”
帝宣卻不耐煩地甩開了他。
他回過身注視着帝骁哭花了的臉,說出的話分明像是安慰,聲音卻比面色還要冰冷:“怎麼是一個人呢,你還有你的娘親。”
帝骁愣了一下。
他太小了,還體會不出帝宣話語間的惡意。
猶豫了一下,他上前兩步,鼓起勇氣再次攥住帝宣的袖口:“可我隻有你一個哥哥,你要是走了我就沒有哥哥了。”
帝宣這次沒有甩開他,而是饒有興味地觀察着帝骁的表情:“可是帝淩神從來沒有承認過我是他的兒子,你才是他唯一的孩子,你從來就沒有過什麼哥哥。”
帝骁又是一愣。
這回他終于感受到了帝宣的情緒,下一秒,他聽到帝宣冷冰冰地對他說:“知道嗎,其實我一直都很讨厭你。”
帝骁極快地抹了一把眼淚,他沒有因為帝宣的這一番話而氣餒,仰着腦袋倔強地說:“可是娘親告訴我,你也是爹爹的孩子,你就是我的哥哥。”
又抹了把眼淚,他的聲音裡帶着哭腔:“而且你一直都對我很好,我舍不得你,你為什麼要這樣說……”
帝宣冷呵一聲,他始終沒有開口,不再回應帝骁。
眼前這一幕看得青鸾皺緊了眉頭。
這兩個人與她記憶中的形象截然相反不說,此刻的這一番對話又是什麼意思?
帝宣不是帝台神和煥鸢夫人之子麼?
怎麼又成了帝淩的兒子?
他同帝骁到底是什麼關系?
在她的印象裡這堂兄弟二人并沒有什麼交集,日常也不太能見到,若硬要說他們之間有什麼關聯,也不過是在旁人的議論裡。
此刻兩人相對而立,一個埋頭啜泣,另一個冷眼旁觀。
帝宣的厭惡不似作假,哪怕透過幻境青鸾都感受到了他眼中的寒意。
便在這時幾名仙侍手持宮燈而來,他們驅散了凝結在小院中的寒霜,引着素娆進入院中。
見到母親尋來,帝骁撇了撇嘴,終于哭出聲來,揉着眼睛撲進素娆懷裡。
青鸾本以為他是要同母親告狀,卻沒想到他哽咽着向母親央求留下帝宣:“我舍不得哥哥走,母親,能不能不讓他走啊……”
素娆彎下腰揉了揉帝骁的腦袋,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她注視着倔強地挺直了脊梁的帝宣,朝他伸出手:“宣兒,走吧,他們來接你了。”
帝宣猶豫了一下,還是将手遞到素娆手中,任由她牽着自己向院外走去。
離開之前他最後望了一眼這座破敗的院落,将這裡的一草一木印在心裡。
年幼的他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告誡自己,這是他和母親一起生活過的地方,無論今後走得多遠,都至死不能忘。
帝宣的心聲在青鸾的心中響起,她聽到了他在心裡反複默念的聲音,目光中泛起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