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被成淵所傷之前,我曾想過将你的心髒分為兩半,你與阿媱一人一半。”
“那時我以為你即便隻擁有半顆心髒也能夠活下來,而帝宣曾在阿媱心間設下生陣,她體内一定還有生機,再加上你的心髒如此強大,隻需要半顆應當便能讓她複活。”
“我承認我的貪心,我想要複活阿媱,也想将你留在身邊。直到那日成淵出手傷你,險些要了你半條命……”
“那日将你帶回青要山後,見到你氣息奄奄的樣子,我便發誓絕不再讓任何人傷你,包括我自己。”
帝骁從未對她說過自己的打算,這些話在他心中盤桓多時,卻始終不曾宣之于口。
如今對青鸾說出這些,他并不覺得暢快,反而越說越是惶恐:“你不知道共生咒可以讓我與你産生共感,但我一直都知道你的變化。你心中突然生出許多的恐懼和猜忌,是從那個噩夢開始的。”
青鸾皺起眉頭,帝骁的話讓她又想起了預言夢中的誅仙台,想起了水晶棺中的帝媱,還有被束縛在誅仙台上動彈不得的她自己。
她顫抖着聲音問帝骁:“什麼噩夢?你到底還知道些什麼?”
帝骁觀察着青鸾表情的變化,聽見她如此問,他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我曾經做過一個夢,夢見我成功登上天君之位,然後我将你帶到九重天上,為了複活阿媱,又一次想要剜你心髒。”
“夢中的你很憤怒,那時你燃起了心火,在火海中質問我,但我不記得你到底同我說了些什麼。”
“我隻記得你用斷神刃刺向了自己的心髒,你說你甯願自戕也不會讓我得逞,還說如果有下輩子,你再也不要像這樣,活得無價值,死得無意義。”
“那時候我真的很害怕,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原來我這麼害怕失去你。”
“我沖進火海中想要救你,卻隻來得及觸碰到你的一角衣衫……”
“我從未做過這樣真實的夢,也從來沒有因為一個夢這樣後怕過。夢醒之後我第一時間趕來看你,見到你躺在榻上,看見你仍舊在我身邊,那一刻我才覺得自己回到了現實。”
“可是自從那日之後,你就變了。”
“我能感受到你對我多了幾分猜疑,偶爾甚至能察覺到你對我的仇視與憤怒,那憤怒令我感到熟悉,夢中的你在質問我時便是同樣的憤怒。”
青鸾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你便已經猜到我做過和你一樣的夢?”
帝骁點頭承認:“不過那時我也隻是猜測,自空桑一行後你的種種作為才真正印證了我的猜想。”
青鸾望向帝骁的眼神裡多了些匪夷所思。
這世上怎麼會有人心思缜密到如此地步?
“但你從沒有問過我。”青鸾不曾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甚至所思所想早就在帝骁面前暴露無遺:“你猜到了我做過和你一樣的夢,也猜到了我想要擺脫你離開青要山,但你不僅沒有問過我,還從不曾阻止我。”
“為什麼?”
帝骁重複了一遍青鸾的問話:“為什麼……”
他唇角上揚,笑容裡盡是苦澀:“因為我害怕。”
“自從做過那個夢之後,我便時常感到害怕。我不敢問你是否做過同樣的夢,我害怕你承認自己對我的恨意。你想要離開青要山,我不敢阻你,因為唯有如此我才能欺騙自己,你隻是想要見見外面的風光,并不是真的想要離開我,唯有如此我才能讓自己相信,你總有一天會回家的。”
“還記得嗎?你曾經說過的,青要山是你的家。”
帝骁望向青鸾的目光裡是前所未有的熾熱,克制了多年的情緒都在這一刻爆發:“我也想要問你,你還記不記得你說過,你永遠不會抛棄我?”
“在你恢複記憶之後,在你恨我的時候,你有沒有記起過這個承諾?哪怕隻是一瞬間也好,你有沒有猶豫過?”
帝骁的目光青鸾無法回避,他緊緊攥住她的肩膀,好似要将她的骨頭捏碎揉進自己骨裡。
青鸾與帝骁對視良久,她的目光逐漸從慌亂轉為平靜。
她擡手撫上帝骁的手,感受着他指間的涼意,然後輕輕握住。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此刻的沉默就是答案。
帝骁頹然地松開手,踉跄着往後退了一步:“我明白了……”
青鸾擡首望他,突然平靜地道:“你有沒有想過,也許那根本不是夢。”
帝骁猛地将頭擡起:“你說什麼?”
“那不是夢,而是曾經發生過的事實。”青鸾捅破了兩人之間最後一層窗戶紙:“既然你早就确定我做過與你一樣的夢,想必你也曾猜測過,夢境裡發生過的一切其實都是對未來的預言。”
“從我知道你有可能對我做什麼開始,我就決意離開你,從我知道你早在幾百年前就剜過我的心髒那一刻起,我們便永遠也回不到從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