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注視着她離開的背影,長長地歎了口氣。
離開昆侖之境後,青鸾先去了一趟小華山。
得知朝玦被天君擒走時她立馬殺去了九重天,彼時她曾囑咐過千歌不要輕舉妄動,暫且待在小華山中看護被打回原形的忘憂。
待她殺了天君,一定會回來找她們的。
如今天君已除,上古法陣已破,小華山中生靈們被攫取的生魂業已歸位,山中不再是之前那般死氣沉沉的模樣了。
回到小華山後,青鸾來到忘憂所化的那棵桃花樹前,取出尚未用完的三生水,再利用心火助忘憂恢複修為。
有三生水及心火相助,不出百年忘憂便可重新化形,且其修為還會更甚從前。
做完這件事後,她便放心地帶着千歌離開小華山,前往陌離所在的世家府邸。
當年東海事發後為免帝骁與成淵追殺,青鸾讓千歌将陌離帶到了他少時好友宮聿風的府邸安置,當初所做的一切為的便是今日。
那時她與千歌在東海地宮見到了未來的預言,知曉将來四海八荒會有一場避無可避的生死大劫,能否順利度過此劫的關鍵便是心火。
當初青鸾留陌離一命,如今正到了用他之時。
青鸾與千歌尋至宮府的時候,陌離正在院中與宮聿風一同賞雪。
宮聿風雖然曾在東衡學院修行,也算是一名修為尚可的修士,但他終究是凡人之軀,且修行瓶頸一直未能突破,這麼多年過去,他的面貌已然變得蒼老。
陌離則與之截然相反,他仍舊保持着昔年的外貌,看起來與當年在學院中修習時一般的年輕,眉宇之間甚至還依稀可見當年的少年之氣。
但他黑沉沉如墜深淵的眸光卻比宮聿風還要滄桑。
宮聿風攏着大氅躺在躺椅上,靠着椅背慢悠悠地晃着。
陌離坐在宮聿風對面,青鸾趕來時他感應到心火的跳動,握着茶盞的手頓時微微一顫。
擡首望着如棉絮般在空中輕盈飄舞的雪花,他輕輕舒了口氣:“這一天終于來了。”
宮聿風直起身子:“你說什麼?”
當初陌離被千歌扔到宮府門口時狀态十分不好,舉止言行瘋癫無狀,看起來是受了很大的刺激,整個人的精神都崩潰了。
宮聿風将他帶回府邸精心照料,每日都會來他院中陪他,還時不時拉他出遊散心,如此過了許久,陌離的狀态才終于穩定下來,至少能夠正常與人交談,不再歇斯底裡地發狂了。
可是此刻他緊緊攥住茶杯,整個人身子繃得僵直,眼中又流露出些許癫狂之意。
宮聿風緊張地望向院外,又問了一句:“什麼來了?”
陌離垂首注視着杯中茶水,片刻後仿佛在水中見到了什麼恐怖的畫面,猛地扔了茶盞站起來身來,口中還在喃喃自語:“來了,這一天終于來了……”
宮聿風在仆從的攙扶下站起,顫顫巍巍地走向陌離:“你冷靜一點,你現在在宮府,誰也帶不走你,沒人能夠傷害你。”
宮聿風身旁的仆從見到陌離這般模樣,知他恐怕又要發狂,俯身小聲地對宮聿風道:“家主,我們是不是要多喚些修士來以防萬一?”
宮聿風擺了擺手,并且示意仆從退下。
他能感覺得到,陌離雖然狀态不對,但與前幾次發狂都不一樣。
他行至陌離身側,擡手撫上他的肩膀:“你看到了什麼?是又想起了那些噩夢,還是又聽到了心火的聲音,或者聽到了神谕?”
陌離雙手緊緊攥成拳,顯然是在極力壓制體内變得暴躁的心火,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轉頭對宮聿風道:“不是噩夢,也并非神谕,我隻是突然想起了從前我們在學院的生活。”
宮聿風一怔,沒想到陌離會主動同他說起曾經在學院的記憶。
陌離剛至府邸之時,宮聿風也曾嘗試過與他回憶過去的時光,想要借此喚回陌離的神智。
但結果适得其反,陌離根本聽不得東衡學院這幾個字,從前那些或溫馨或快樂的時光仿佛都變成了緻命的毒藥,讓他生不如死。
自此之後宮聿風便再也沒有在陌離面前提起過曾經在學院的時光。
今日卻是陌離主動提起,且他的語氣還算得上平靜:“我很久沒有見到過溫宛了,也很久沒有回憶起我們當初在學院的生活。”
他對着宮聿風笑了一下:“曾經我和溫宛,還有和你一起,我們幾個在學院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