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的早晨天還沒睜開眼睛，愛維格已經收拾好了行囊。

艾爾利希有點郁悶。他昨天晚上在老師家和學習小組一起補作業，晚上和克裡斯一起睡的時候，才知道這次愛維格辦事的時候不帶着自己。

精靈國的那段時間過的極為精彩，艾爾利希直到現在還在回味。他很想繼續跟着愛維格老師辦案……比起枯燥乏味的學習，跑東跑西可是新鮮多了！

學習小組們都自發去了圖書館，客廳裡就愛維格和艾爾利希。沒有旁人，小個子女巫就直說了，因為這次菲納茨恩伯爵不贊同。

“這次的事情比上次更危險。”愛維格正在檢查自己的行李，轉過頭，拍拍同樣蹲在地上的艾爾利希：“精靈皇室出了名的淳樸高尚，我去查案，需要借用你皇室的身份。而且——”

她把行李箱合上，十分認真地看着艾爾利希，歎了口氣：“你真的以為你表現的很好嗎？”

菲納茨恩伯爵叫自己兒子一起去，一方面是兒子的身份尊貴，另一方面是想鍛煉鍛煉這孩子，讓他試着去參與到國家大事上。結果艾爾利希的表現并不差強人意，及格線都沒到，純純去精靈族吃了個瓜，這怎麼能不讓伯爵生氣又失望？

菲納茨恩家的養女正在全世界到處旅行，已經确定了不會幫自己缺心眼的弟弟扛起菲納茨恩家族的重擔。艾爾利希還有一年就要成年，而現在，他還沒有十四歲的克裡斯看事情全面。

“你從到了雪岑特家之後，為這個案子付出多少？”愛維格掰着手指一個個數：“我們推理的時候你不是和老利特吃東西就是睡覺，我們出門的時候你确實參與了，但是僅僅是作為一個可有可無的侍衛。艾爾利希，雪岑特作為這個案子的嫌疑犯和名譽上的受害者，精靈國一個沒有太多實權的伯爵，他為這個案子付出的都比你更多。”

雪岑特其實也不夠成熟。但是他克制而理智，好學而聰慧，半個月不到的速度已經快要從曾經痛苦的經曆裡涅盤重生。

即使是在和公爵對峙時候崩潰到情志失調，他也能在最快的速度裡迅速找回理智，幫助愛維格完成對公爵的詢問。

他竭盡全力，信任和幫助愛維格，甚至一個家務都不會做的伯爵還要晚上偷偷跑到檔案館裡，一本本翻找和宮廷劄記相符合的筆迹。

可艾爾利希呢？他在幾個人對峙的時候在牆邊變成一隻名貴花瓶，在馬車上兩個人認真梳理細節的時候呼呼大睡，在幾乎每一次餐桌上大家商量事情的時候吃得不亦樂乎……他絲毫沒意識到，愛維格和他一起來到精靈國根本就不是為了聽一聽皇室秘辛。

艾爾利希一怔，就看到愛維格湊到他身邊：“艾爾利希，你還記得我剛到皇宮和你說的事情嗎？”

“關于……那個案子會不會影響到平民？”艾爾利希磕磕巴巴地回答，就看到愛維格眼裡一閃而過的失望。

年輕的男爵被這眼神弄得心慌意亂，像一個做錯事情的孩子一樣絞着手指。

“艾爾利希，你還沒有意識到，為什麼你的父親願意讓你與我深交，為什麼你的父親讓你和我一起去精靈國。你想的太淺，做的太少了。”愛維格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擺，重新看着低着頭的艾爾利希：“你現在依然把自己當成一個孩子，一個學生，你絲毫沒有意識到，将來某一天，菲納茨恩伯爵身上的重擔會降臨到你的身上。”

“甚至于——”小個子女巫用浮空咒讓行李箱浮在自己身邊：“你連學生該盡的職責都沒有盡到，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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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維格出了門，寒風直接一拳打上來，差點把她的毛線帽子吹飛。

艾爾利希沉默地站在愛維格身後，目送着老師快步走向熟悉的馬車裡。他心裡一遍遍回想着愛維格的話，忽然意識到，愛維格作為一個隻比他大了一歲的人，為什麼值得他叫一聲老師。

他好像一個遊山玩水的孩子，忽然被人扭過身子，看到他從未曾關注過的、鬼斧神工的風景。

“我會好好想着您的話的，愛維格老師。”艾爾利希湛藍色的大眼睛裡開始湧現出一種更沉穩、更深層的光暈。他站直身體，頭一回沒有大呼小叫地打招呼，而是舉起手，符合所有紳士禮儀的認真揮了揮。

愛維格也揮揮手，縮回了馬車。辛芙妮大校和西克子爵已經在皇宮等候，這次依然是菲納茨恩伯爵來送愛維格。

“哦謝謝您，花蜜茶确實很合我口味。”菲納茨恩伯爵愉悅地接過愛維格遞過來的陶瓷罐子。他顯然意識到了剛才艾爾利希的不對勁，歎了口氣，十分鄭重地說道：“我兒子麻煩您了，老師。”

“沒有沒有，作為老師應該的。”愛維格笑着搖搖頭：“艾爾利希心性純良，像一塊還未雕琢的美玉。他隻是需要曆練，也有人點通他的思緒——他的潛力還未發揮出來呢。”

兩個人就艾爾利希的教育問題談論了幾句。愛維格感覺菲納茨恩伯爵雖然很着急自己兒子跟個傻小子似的沒長進，但是還是很尊重兒子的情緒，隻希望自己能夠在接下來的辦案中多帶帶他。

他像個慈祥又嚴厲的老父親，并不願意自己深愛的孩子成長為一個無法在暴風雨中飛翔的金絲雀。

“陛下曾經和我說過您回信中的内容，說實話，讓人感動，久久難忘。”菲納茨恩伯爵笑了笑，神情中帶着點感激：“您能作為艾爾的良師益友，是他的榮幸——哦我們到了。”

兩個人下了馬車，快步走向已經等在宮殿大門口的幾人。愛維格把被寒風吹亂的碎頭發拂開，就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站在了宮殿門口——

詩妮麗希特女王穿了一身白色宮裝裙。她比一般的女子更高，肌肉線條更流暢，卻并不誇張，比起優雅的精靈女王，曾在邊防軍服役的詩妮麗希特女王自帶一股器宇軒昂的強大氣場。

這一幕讓愛維格無端想起了現世中那位被稱作大帝的葉卡捷琳娜二世。

她心跳瞬間快如戰鼓，手心沁出了冷汗。

“您好，奧根斯戴恩老師。”詩妮麗希特女王往前走了幾步，制止了想要跪地行禮的愛維格，笑容含蓄溫柔：“外面冷，我們進來說。”

愛維格比女王矮了一個頭，她緩緩跟在女王身邊，聽着女王沉靜的說：“很早就想與您相見了，老師。我還未曾感謝您，您推動了兩國邦交，我們有了一位強有力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