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小鎮,寒風瑟瑟,她身上險些沸騰血液的憤怒在看盡這滿目瘡痍的景象後,漸漸冷卻,心裡像是湮滅一切迹象的荒野一樣,充滿了蒼涼的茫然。
“很多事情,我都無能為力。”愛維格腦海裡有些亂,似乎那些思緒會自己運轉。她終于來到了梅麗家,将家中愛德華小小的屍體施加浮空咒,看着他緩緩加入身後的隊伍:“接受這一點,真的很難受。”
等三個小時之後,雪岑特幾人在公園等到了愛維格,差點沒被她身後漂浮的密密麻麻的屍體吓死。
“不好意思,我本意是想把所有人入土為安。”愛維格正拿着一張羊皮紙看着,一擡頭,看到幾人驚恐的表情。她趕緊歉意的笑了笑,把羊皮紙卷了卷塞進了口袋裡。
傑拉裡德衣服比起上次見面,淩亂而皺巴,懷裡的米花倒還是白白淨淨胖乎乎。他身邊站了一個瘦高的年輕人,背上背着弓箭,鬥篷打了補丁,有些髒兮兮的。他懷裡抱着一隻毛茸茸的圓胖小狗,頭上帶着蝴蝶結,正睜着豆豆眼好奇地看着愛維格。
那年輕人應該就是菲力。菲力十分客氣地對着愛維格點點頭,眼神卻在即将和愛維格對視的時候,有些害怕似的轉開了。他默默捂住了土豆的眼睛,不讓她看到愛維格身後的“浮屍”。
“非常感謝兩位。”傑拉裡德率先開口,老人的臉上帶着深深的疲憊,對着幾人輕輕颔首:“聽到艾麗娅沒什麼事兒真是太好了……”
“我來幫忙吧,大家。”老人把懷裡的米花遞給了蘭特恩慈。他看了看那些浮空的屍體,眨了眨眼睛,忽然把頭扭開,用力的吸了吸鼻子。
菲力也湊過來,默默把手搭在了傑拉裡德的肩膀上。
五個人分工明确,一個個将鎮民的身體埋葬在公園的樹林裡。愛維格根據傑拉裡德訴說的名字刻好每一塊墓碑,菲力則用自己的異能奮力挖着坑。
公爵消失了幾分鐘,回來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抱來了一堆橙色的野花。他每放下一朵,就會念誦一邊安魂咒,祈求冬可娜赫忒女神保佑靈魂去往帕哈迪斯樂土的路上順順利利。
日光逐漸升到天空的中間,氣溫也升高,幾個幹活的人臉上都沁出了汗。愛維格刻完了手上最後的墓碑,拍拍手站起身,才發現他們居然一口氣幹到了中午。
面前一排排的墓碑上放着橙色的小野花,随風緩緩搖動——靈魂無法再進入來世的人沉睡于地面之下,帶着重量的悲傷隻能由尚存世間的人承受。
傑拉裡德坐在一個墓碑前面,眼裡淚光閃爍,用手摩挲着墓碑。他最後歎了口氣,從魔法袋裡取出一個玻璃酒杯放在了墓碑前面,聲音低沉:“……你之前拜托我買的玻璃杯,給你放這了。你要是還有心,就在夢裡找我來喝酒吧。”
菲力懷裡抱着胖胖的土豆,肩膀上趴着米花,站在傑拉裡德身邊陪着他。末了,他沉默地伸/出手,幫着傑拉裡德從地上拉了起來。
這個小鎮雖然貧窮而荒涼,但是卻因為人們的溫暖而充滿着幸福——而現在,它被奪走了。兩位幸存的鎮民都不願意再呆在這傷心地,決定跟着愛維格幾人去往歌豪薩姆。
愛維格歎了口氣,看向氣氛沉悶的大家:“我們連續趕路過來,實在太累,不如我們在影域休息一下,等到明天一早再上路。”
“順便,請恕我失禮。”愛維格看着面前抱着貓咪的老人,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哀傷:“我還有些事情想問您……我知道,這會讓你們回憶起那段痛苦的回憶,但是——”
傑拉裡德突然舉起手,制止了愛維格繼續說下去。老人清澈的眼神似乎能洞察一切,他安靜地摸着貓咪,說道:“我感覺得到,您來到獸人國絕不是單純為了找什麼親戚。”
“您談吐不凡,魔法用的爐火純青;您從身段上看就不是普通人,身上随便一件襯衫都夠我一年的生活費,更别提您身邊那位厲害的獸人侍衛。”
“路過此處,你們的目的應該是趕往歌豪薩姆,您幾位本可以不管艾麗娅的,但是你們還是停下腳步,安慰艾麗娅,還為小安妮舉行了安魂儀式。”老人長舒一口氣,對着愛維格幾人笑了笑:“您幾位也本可以不管那些死在小鎮上的人,但是您還是把他們聚集起來,入土為安。”
“您做了好事,就該得到回報,先生,女士們。”老人說的十分鄭重:“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不會拒絕的。”
雪岑特眼睛有些濕潤,老人言語間的感激和堅定讓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有點不敢看向傑拉裡德的眼睛。他被這幾句話勾起幾分熱血,點燃了他的身軀,似乎下一秒要他去正面對抗黑衣人都會在所不辭。
公爵頭一回感受了一把什麼叫做“拯救他人”,在愛維格身後不動聲色地眨去淚花。
而愛維格趕緊做了個安撫的手勢,臉上帶着感激的笑:“不用您做些什麼的,隻是想問您幾個問題。”
她說着,對蘭特恩慈使了個眼色,笑容溫和:“幾位先進入影域吧,餓不餓?我們還帶了很多歌豪薩姆的烤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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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維格在影域裡召喚了很多藤蔓纏繞出的家具,給大家拼出個小型茶話會的場地。
她還給寵物球施加魔法,讓它們蹦來跳去,好讓米花和土豆可以追着玩。
“這是精靈國的花蜜茶,喝起來仿佛杯子就是用花瓣做的。”愛維格為幾人倒了茶,拿出了還冒着熱氣的烤肉外賣:“我們一邊吃一邊說。”
菲力還是那副沉默内斂的模樣,隻在雪岑特遞給他叉子的時候小聲說了一句謝謝。他吃了幾口烤肉之後,眼神小心地擡起,掠過愛維格和雪岑特,又看了看身邊的傑拉裡德,手指輕微的蜷縮了一下,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
他清了清嗓子,将幾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才躲閃着眼神,斷斷續續地說道:“我……我大概知道他們……他們為什麼會被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