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更不必提了。主人劍術已臻化境,尋常劍譜根本不入他眼,若你能找到名門正宗的傳世絕學,如古嶽派、仙舞劍宗、天劍慕容府等,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越長玦點點頭, “多謝姑娘提點,是否為尋常劍譜,恐怕還需定奪。不過劍道求索,亦如向死而生,但求一悟,我的劍譜若有一招幸得你主人青眼,想來也不會死得太難看。”
“如此……我家主人已經歇了,你明日午後再來吧,莫要這幅狼狽樣子去見他。”
越長玦松了一口氣,拱手謝過,剛邁出幾步,忽然偏頭半寸。
“铮……”
頸側參天古樹,一枚新葉入木三分。
“主人!”
平地生波瀾,劍氣殃及池魚,越長玦髒腑一陣絞痛,“哇”的吐出一大口黑血。
殺手匍匐,鳳蝶憂慮地看了一眼吐血不止的少女,撐傘迎向遠處缥缈身影。
“風滿樓,卷黃沙,舞劍春秋,名震天下。”
劍氣席卷,滿地落葉支離破碎,紛紛化為齑粉散入黑夜,讓出皓月下纖塵不染的大道。
寒雨漸歇,天降雨滴溫馴地滑落傘面,直至被切成虛幻水霧,朝拜着傘下舉世無雙的劍客。
寬袍大髦,雪衣白發,面如霜雪的絕世劍客負手而來,眉目間與那位神蠱溫皇頗有相似,氣度卻截然不同。
“雨飄渺,倦紅塵,還君明珠,秋水浮萍。”
甲子名人帖天下第一劍,天下第一人,還珠樓之主——
任飄渺。
他與神蠱溫皇,天下第一劍與天下第一毒,本就一體兩面。
越長玦虛倚着身旁搖搖欲墜的古樹,在身為太吾的前世,她自認見過無數風華絕代的劍者,譬如然山上禦劍飛天的青琅主,武當派劍出無極的掌門,甚至堕入魔道,與太吾不死不休的玄獄九老,這些人的劍皆為天下翹楚,卻都在攀登下一重境界時折戟而歸,郁郁而終。
“天人。”
越長玦暗自贊歎,感慨萬千。
造化弄人也好,天意如此也罷,前世的好友們,你們未曾看到的風景,長玦愧受了。
隻是那風景的擁有者,實在不如諸位宅心仁厚啊。
越長玦雙目微阖,腦中飛速運轉。
鳳蝶姑娘外冷内熱,年紀輕輕地位超然,甚至身處殺手組織,還有心慕之人,除去自身資質,她的主人也一定把她保護得很好。所以對待她,必須以誠相待,不可欺瞞,必要時示弱會有奇效。這樣的人隻要不觸碰底線,處成仇人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至于她的主人……萬中無一的絕世天才,理解他的寥寥無幾,他願意理解的少之又少,所以結仇與結交均不可取,威逼和示弱更是自尋死路,和他最安全的關系,應該是素不相識、見面不如聞名、或者活着對他更有價值,更有……趣味。
隻可惜……
記憶裡男人手持金梭,執拗又溫柔地盯着自己。
“長玦,你我相見的第一日,我便下了蠱。”
“你不願接受,無妨。”
“待它破體而出,我們終将黃泉重逢。“
“長玦,我等你。”
已經沒有,周旋的時間了。
“越姑娘,越姑娘?主人,越姑娘已是必死之症,你又何必再出手傷她?”
“他在試探我是否留有餘地。”
越長玦掀開眼,正對上任飄渺漠然雙目,又補了一句。
“在看完劍譜前,我還不會死,大概。”
“别說話,服下此丸。”
藥丸入口即化,味道很像某種曼陀羅制成的幻毒。麻痹痛覺有奇效,至于能不能治傷,全靠醫者良心。
痛楚漸消,越長玦謝絕了鳳蝶的攙扶,神色幾經變換,終于調整好表情,緩緩起身,平視那位居高臨下的天下第一劍客。
她不想死,可蠱蟲破體而出,此命獨餘朝夕。
所以,何妨一試呢。
沒有作揖,沒有虛禮,她的眼睛清亮如刀,背脊挺拔似劍,隻略微垂首,不羁淺笑。
“越長玦,拜見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