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雨持續下到十二點後才停。
回去的路上溫燃淋濕了些,第二天醒來就發了低燒。
清早的北城還是那樣灰拉拉的天色,毫無生氣。
陳可媛見溫燃狀态不佳,勸她不如請個假,溫燃卻還堅持出門,她說,“昨天就挨了訓,今天再請假,我真就不用幹了。”
陳可媛詫異,“你那工作室這麼嚴格嗎?”
“何止嚴格,”溫燃坐在凳子上給後腳踝貼創可貼,想到待會兒還要穿上美麗刑具忙一整天,她就倒吸冷氣。
她現在可算體會到,為什麼蔣雅和總說上班如上刑。
陳可媛理解不了溫燃這處境。
她吐掉牙膏沫,從衛生間裡伸出腦袋說,“也就是你吧溫燃,換别的女生長成你這樣恨不得都橫着走,還打什麼工呀,直接找個富二代談幾年戀愛,不結婚也撈一筆的。”
“反正青春就這麼些年,能走捷徑為什麼不走,現在這大環境多差啊,多少大學生畢了業都找不到工作的。”
陳可媛說得頭頭是道。
換一般姑娘,真就聽進去了。
可溫燃不一樣,她固執,老派。
她不想用美色,換來短暫幾年的浮華安樂,和色衰而愛馳的下場。
她更想把未來生活的希望攥在自己手裡。
于是她說,“是啊,多少大學生畢業都找不到工作,我好不容易找到,更要珍惜了。”
陳可媛:“……”
簡直是她說東,溫燃說西。
“冥頑不靈。”
溫燃又沖她笑,“别氣餒,我打工賺錢,不耽誤晚上回來給你買小蛋糕吃。”
陳可媛當即露出笑臉,“那我要吃藍莓芝士的!”
說說鬧鬧出門,溫燃精神狀态總算好些。
意外的是,Amy這天不在工作室。
那幾位設計師也放假,小洋樓氣氛明顯輕松許多。
其中一位叫沫沫店員,趁着閑暇的功夫過來找她打探,說昨兒先生叫你上去都說什麼了啊,有沒有訓你啊。
溫燃正用挂燙機熨衣服。
聽到這話,動作頓了瞬,恍惚便想起昨天兩人在辦公桌前對視時,男人那雙清邃迷人的眼。
心緒鬼使神差地遊離幾秒。
她搖頭說,“沒。”
另一位叫莊靈的店員就在這時端着插好的鮮花過來,和沫沫默契對視一眼,眼神不乏意外。
溫燃當沒看見,低眸繼續熨燙西裝。
後來午休,她又聽到兩人在休息室說話,說的正是她昨天被叫上樓的事。
“真不知道她什麼來頭,那麼大面子,兩位設計師因為她都被先生叫去單獨談話了。”
“談什麼?”
“讓她們對咱們态度好點兒呗。”
“笑死,這有來頭的人就是不一樣,當初我們挨罵的時候,也沒見有人替我們說話。”
“行啦,别得了便宜又賣乖,你也不看看她是誰帶來的人,那些小輩裡,先生最慣着的還不是傅北宸,他不在那幾年,傅北宸都快成工作室老闆了。”
“诶你還别說,她在咱這養着,傅北宸那未婚妻要是知道了,可不知道會怎麼樣。”
“能混一天是一天呗,有錢誰不賺啊。”
兩人說笑着往外走,正好撞見進來倒水的溫燃,溫燃面色不變,擦身走了進去,倒是那兩個姑娘,臉色有點兒吃不消。
當天下班後,沫沫到底過來找溫燃,她說,“你别介意啊,我們就是随口聊天,沒惡意的,你千萬别往心裡去。”
溫燃把絲巾拆下來挂到儲物櫃裡,“沒什麼好介意的,我跟傅北宸又不是那種關系。”
“你倆不是——?”
沫沫睜大眼,“那你倆是什麼關系啊。”
“大學同學,他看我可憐,幫我找工作。”
溫燃皮笑肉不笑,“我感激他的。”
沫沫無語凝噎,想想又好心道,“那你還是早點澄清比較好,要是誤會深了,他那未婚妻可真不是一般人吃得消的。”
原來她之前沒聽錯,傅北宸真有未婚妻。
見她走神,沫沫拍拍她肩膀,挎着新買的LV走了。
當天晚上,溫燃把這事兒跟蔣雅和說了,電話裡,蔣雅和問她,“你對那傅北宸真沒心思?”
溫燃站在貨架前打着價簽,不緊不慢說,真沒。
蔣雅和又問,“那你怕得罪他嗎?”
這倒是讓溫燃認真思考了下,她說,“我怕丢工作。”
“工作倒是不至于。”
蔣雅和說,“實在不行你就去找薄祁聞呗,他抓到你抽煙都沒罰你,說明這男人還是挺好說話的。”
溫燃僵了一秒,說,“我不想麻煩他。”
蔣雅和笑,“我發現你這人真怪,以前見不到這人心裡一直惦記,現在老天爺給你機會了,你反而不知道利用,溫燃,别說我看不起你啊。”
“……”
溫燃暗淡垂眸,“他這種身份地位的人,你覺得我配惦記麼。”
“配啊,怎麼不配。”
蔣雅和語氣辛辣,“惦記又不犯法,隻要沒結婚,沒女朋友,就可以争取,至于以後誰知道呢,我都不知道我和我對象能不能結婚。”
溫燃聽後忍不住笑。
那時她是真當一樂呵的。
也沒覺得自己有勇氣去高攀薄祁聞。
可後來她又長大一點,她才恍然明白,愛是本能,愛是情不自禁。
愛會在不經意間爆發,愛讓人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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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溫燃最終還是決定把話跟傅北宸挑明。
不知道為什麼,電話打了幾次都不通。
溫燃以為傅北宸忙,就先擱置。
不想第二天到工作室,沫沫神秘兮兮把她拉到一邊說,“傅北宸出事兒了你知道嗎。”
溫燃兀地一愣。
沫沫叽裡呱啦給她說一達通,大意就是前兩天傅北宸大晚上酒駕又被抓到,要拘留十天,涉及到保釋,薄傅兩家都知道了,傅北宸他爸氣得把他關家裡讓他好好反省。
後面還想說更八卦的,奈何Amy把她叫走。
溫燃怔在原地,突然就想起兩天前傅北宸開車來便利店找她,她不知道這事和她有沒有關。
她聯系不上傅北宸。
後來是Amy叫住她,讓她給客人送幾套高訂過去。
往常這事兒都是另外兩個店員負責,溫燃不知道為什麼會讓她去。
她對這套流程并不熟悉,稍稍有些意外,“我一個人嗎?沒人陪我一起?”
“就送個衣服而已,司機會帶你過去,”Amy在忙别的事,丢下命令便上了樓。
不知道為什麼,那天溫燃隐隐有種不安。
那種不安像陰郁的天氣,籠罩在心頭,一路跟她到客戶的别墅,幾次她都想給蔣雅和留條信息,可回神又覺得自己在小題大做。
她那樣的小人物,又有誰會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