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琪像個木偶,僵硬着步伐在屋裡踱步。
她看了看韓小希的背影,滿臉躊躇,欲言又止。
“來水池洗菜吧。”前面的人這時開口說了這麼句話。
許琪心情雀躍起來,高興地應了聲。
陸銘見她們在忙,索性站起來在房間裡轉了轉,又去到外面打量。
真夠窮的。
秋天已經即将要過半,這屋裡沒有空調,沒有炭,陰天的時候根本待不住,太冷了。
瓦房的梁被蟲蛀,看着随時要斷。
隻刷了一層白色漆的牆壁有些已經褪了掉下來。
肖樂保去地裡叫人的時候,程三好和趙柯正在割玉米。
收玉米就要比挖土豆要辛苦得多,因為你要對着它的稭稈底部用鐮刀割下來堆成一堆,到時候人拿着個撕玉米殼的木簪子或者硬膠材質的工具坐着将玉米摘下來。
七點出門,截至目前僅僅兩個小時,他們二人已經割了一畝多的地。
程三好聽他說完,放下鐮刀,三人一起往回走。
韓小希見着人來了,就像遇見主心骨一樣,下意識松了口氣。
“快,三好,”她就差沒抱上來了,“還需要我洗些什麼,菜之類的都備好了。”
“嗯,容我看一看。”
程三好說着進入廚房,身後的肖樂保就跟陸銘說:“陸老師,她叫程三好,而那一位是趙柯。”
“嗯,等等,”他一停頓,大家的心揪緊。
陸銘沒有注意,隻是對着趙柯快速走了幾步。
“還記得我嗎?當年演電影《回家》時,我們一起合作過。”
趙柯的臉刷的變成灰白,嘴唇毫無血色,眼神空洞,周圍人都發現他的不對勁了。
肖樂保撫上他的肩膀,語氣擔憂:“兄弟,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低血糖?”
趙柯的耳朵好似被一團若有若無的潮水堵住,嗡鳴聲不斷,外界的聲音聽起來也不真切。
他渾身僵硬地站着,那雙死氣的眼睛隻盯着陸銘。
陸影帝不知道這孩子過去幾年經曆了什麼,但是一起合作的日子裡,他對這人的印象就是待人溫和,尊敬長輩,不像現在這般,堪稱失禮的行為。
他面上有些無措,猶豫着開口:“演完那部電影後,在接觸新的影視中,我覺得有個角色适合你,然而打電話給你打不通,後來從其他人那裡得知你退圈了,我覺得很可惜。那樣好的演技就應該待在娛樂圈,說不定,不久的未來,你也會擁有事業上的一片光明。”
也許陸銘的心是好的,的确是感到惋惜,可對着一個飽經滄桑的人說,反倒起了負面作用。
“可惜?”不說話的人冷嗤出聲,那表情說不出來的諷刺,“我沒覺得。”
此話一出,讓在場的衆人臉上都意味不明起來,尤其是陸銘,讓他感覺下不了台。
空氣裡很安靜,五六分鐘的沉寂裡,隻有廚房油煙機發出笨重地呼呼聲。
肖樂保撓了撓頭,伸手摟住趙柯的肩膀,佯裝生氣:“陸老師說的話也沒錯,你吃槍藥了?肯定是餓了脾氣暴躁是吧?我懂,走走走,我們偷摸着去先搞點吃的。”
趙柯聽到第一句,差點擡手憤怒地将肖樂保甩出去,聽着聽着,這話的意思其實是向着他的,又因為肩上的力道很大,才勉強同意他跟着往裡走。
韓小希不知道趙柯到底經曆過什麼,但見他這麼大的反應,想來不是什麼好事。
她見陸銘神情不好意思,知曉人家并不是有意而為之,遂上前幾步,溫言道:“陸老師你也不要生氣,趙柯他平時雖然孤僻,但不會無端發火。道理都明白,可命運多舛,他消失的這幾年想來不好過,多方影響下也許生了疤,他自己也很痛吧。而你作為長輩,這一番發言是對後輩最佳的鼓勵,他又怎麼會怪你。”
“這樣,”陸銘聽完,也驚覺自己過界了,“是我唐突了。”
外面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被廚房裡的三人聽到了,肖樂保在某些方面神經很細,并沒有去問趙柯剛才的異常。
“大哥,我可以吃一塊蝦片嗎?”
程三好颠勺,翻炒,裝盤,完了回答他的問題:“趙柯可以,你不可以。”
“啊,你變了,大哥,我肖樂保在你眼中就什麼都不是嗎?”
女生仰頭認真地想了想,說:“好像是的。”
肖樂保:拜托,你神情不要那麼真,要不然我怕發現什麼慘絕人寰的事實。
程三好餘光瞥到他的表情,笑了下,端過已經炸好的蝦片給他。
“去吃吧。”
肖樂保一掃陰霾,驚喜道:“全是我的?”
眼見大哥手中的鐵勺發出锃亮的光芒,少年皮癢似的笑着往外跑。
程三好放下勺子,見趙柯站着,不解:“幹嘛?不趕緊去,待會兒真讓肖樂保一人吃完了。”
男生隻擡眼看着她,話卻不說一句。
她就問:“你想對我說什麼?”
趙柯眼神飄忽,冷靜的這會兒,生氣的情緒已經無了。
他知道自己的毛病,憋着不發洩出去,會冷着别人,忍不住開口傷了人,回頭又後悔愧疚得不行,從頭到尾就沒有爽快。
——這實在是太差勁了。
趙柯獨自沉浸在自責的深淵裡,程三好像是聽懂了他的無言。
“想道歉?”她手上的動作沒停,還在炒菜。
“……”
趙柯其實也不明白這種糾結到令人痛苦的掙紮,是不是就是她說的這種意思,半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程三好沒聽到他說什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說:“那就先吃飯,過來幫忙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