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的眼睛又黑又漂亮，還很幹淨，沒有什麼紅血絲，見他望了過來，眉眼不露聲色地彎了一下。

她在等這個對視。

江硯莫名就讀懂了她的笑容。

心髒加快了跳動的頻次，一顆早已發芽的種子長出綠葉。

他倏地不敢直視女生，眼神難得飄忽，看向旁邊，卻湊巧地注意到窗簾後面有個黑影。

江硯眉頭皺了一下，沒有發出聲音，正要靠近……

“哐當！”

黑影不知察覺到什麼，一下就消失在原地。

程三好聽着動靜，望向後面的位置。

“有人？”她問。

江硯“嗯”了一聲，用手虛攏在女生的腰後，說：“先進去吧，也許是打掃衛生的保潔。”

程三好完全沒有多想，與男人并肩離開了陽台。

廚房後台，主管看到迎面走來的人，臉色黑着，語氣很沖：“剛去哪兒啊？擅自離開崗位，不想幹了是吧！”

男子身形偏瘦，有點駝背，低着頭神情看不清，但是能看到他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握成了拳頭。

主管一看他這個樣子就來氣，手指着他，還要罵，一位上了點年紀的大廚急忙站出來解釋。

“抱歉，管理，是我沒跟你說，前廳有位客人急要牛排，就安排小羅去送了，十分抱歉忘了與你說。”

“那這滿地的油污誰擦？”主管倒是沒再咄咄逼人，但是語氣依舊不好。

林大廚始終是微微鞠躬的姿勢，說：“夥伴們下班後，我會和小羅打掃幹淨。”

主管冷哼了一聲，眼神自上而下地掃了一眼旁邊低着頭的羅坤，哂笑道：“最好是，要是明天我來，廚房還是這般髒，你們便都不要做了。”

“好的，一定會洗幹淨，您放心。”林大廚姿态放得很低。

管理背着個手離開了，在場的人才敢大喘氣。

“不是，林大廚你怎麼搞的，明明我們後台的人員就不夠，你還讓他去前廳幫忙。”被牽連的人有些不爽。

“好了，好了，沒必要吵，要不然待會兒管理看到又要說。”有些人則不想再起沖突。

林大廚特别不好意思地沖大家道：“是我老林一時糊塗，對不住各位。”

他性格好，平時沒少幫别人，所以人緣不錯。

聽他這麼一說，衆人也不再說什麼，轉身專注地幹自己的事。

一直沒有說話的羅坤沒有情緒地問：“為什麼幫我？”

林大廚隻是像叮囑小孩子一般說道：“總之下次不要這麼擅自離崗了，現在找到一份工作不容易。”

他說着沒看人擡腳要走，被人拉住衣袖。

“說，”男子擡起了頭，眼神看着十分兇惡，“為什麼要幫我？”

林大廚見到他的臉，無奈說道：“你就當我在做好事攢功德吧。”

羅坤顴骨有點高，皮膚也因長期熬夜變得粗糙，留下了許多痘印，加上神情總是兇巴巴的樣子，所以但凡與他打交道的人，都不是很喜歡他。

“以後少管閑事！”他扔了林大廚的衣袖，表情更加厭惡了。

他說完就轉身去了雜物間，留下做好事卻被莫名吼了一番的林大廚愣在原地。

“靠！”

離開的羅坤甚至堅持不住走到房間，對着門狠狠地踹了一腳。

灰塵到處飄，糊了他一臉。

男人緊閉了一下雙眼，脖子上的青筋突突跳。

“媽的！”最終他還是罵出聲，進屋關上門。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我遇見你們！”他低聲嘶吼，拼了命地一拳接一拳錘着牆壁。

“啊！”羅坤仍覺心中不痛快，壓抑許久的某種怨恨還是宣洩了出來。

他喊出口的瞬間，手指摳破牆皮，渾身顫抖得不像話。

雜物間隻有一個小窗子，穿透而過的月光暗淡、冷寂地劃出一條線。

屋内空氣中都是灰塵的味道，悶悶的，人長時間待着的話容易缺氧。

緩緩滑坐在地面的羅坤擡眼，看着遠處，憤恨的目光中有了别樣的情緒，低聲說道：“你們給我等着！”

以前他隻是通過網絡才能了解到程三好，看到她被黑得體無完膚，心理十分痛快，然而最近她的風評開始變好，并且有了不可逆轉的地步，再主動去刻意抹黑，反倒會遭到粉絲的圍攻。

截止到今天之前，他都隻是在網上帶節奏，發洩自己心中的怨念，沒想過要去報複程三好他們。但是剛才在大廳中，看着二人光鮮亮麗地站在燈光下，被衆人簇擁着的場面，他才驚覺，原來可憐的自始至終隻有他。

想到此處，羅坤譏諷地笑起來，搖了搖頭。

“沒想到這麼多年了，你們還在一起，真是有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