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三好臉上挂着欣慰的笑,心想原來她的同桌是隻紙老虎,外冷内熱,真是一個好人。
于是她撐着傘,當真是一步接下一步,慢慢走。
雨天地滑,學生們又一個個地跑着。
回到教室,果然聽到有些人摔倒了。
程三好将雨傘懸挂在窗台上,旁邊的窗子半開着,冷風一陣一陣襲來,雨下得更大了,擊打着玻璃,噼啪聲綿綿不絕。
她看了一兩秒,收回視線,将窗戶關上,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忽然感覺到小腹傳來一股強烈的下墜感,緊接着熱流劃過腿間,是生理期到了。
離上課還有幾分鐘,她急忙從書包内袋裡拿出一個衛生巾,塞進自己的校服外套口袋裡,擡腿往教室外走。
邊走邊還不忘心想,真是完蛋了,提前兩天來。
她根本沒帶着止痛藥,但是人生要倒黴起來的時候毫不講理。
中午吃了一個雪糕,這會兒都報應上來了。
其實小腹開始有些痛在上午就有點感覺了,但她經期一向很準時,就完全沒有往這方面想,直到那一股熟悉的熱流出現,她就确定,她的大姨媽提前造訪了。
去廁所墊上衛生巾,她出來,看見老師正在往二十一班走,與此同時上課鈴聲打響。
她顧不得身體的不适,擡腿就跑,硬生生趕在老師進教室之前,先一步擡腿走了進去。
她喘着氣,從講台經過,徑直走到最後一張桌子坐下,掏出書本。
每一次月經來,她痛經都很嚴重,在過去的日夜裡,全靠一顆止疼藥救她的命。
老師在講台上講着課,程三好微微弓腰,雙手搭在桌子上看不出異樣。
實際上隻有她自己最清楚,老師說的什麼她壓根沒有聽進去。
小腹一下接一下地緊縮,拉扯,劇痛,疼得整個腰都要像斷了似的。
她感到冷,額頭和背部卻出了汗。
握着筆強撐着做筆記,課桌下的雙腿卻不老實,一會兒搭在橫杠上,一會兒放在地面。
到了後半節課,人更是不停地變換姿勢,一會兒弓腰捂着自己的肚子,一會兒擡筆寫幾個字,總之就是不敢在課上埋頭趴在桌子上,不然定會被老師當堂揪出來。
她手心都是汗,死死咬着牙,不讓自己洩露出一點聲音。
疼得都要精神恍惚了,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疼過,那種疼讓人無所适從,讓人靈魂劇顫。
而且越到後面,她越痛。
第一節課不知何時已經結束了,課間熱鬧起來。
程三好額頭磕在桌子上,整個人縮成一團,雙手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肚子,眼睛緊緊地閉着,全神貫注地在調動全身的力氣來抵抗痛經帶來的撕裂般腹痛。
所以她壓根沒注意,右手邊的同桌一下課就離開了座位。
外面還在下着大雨,江硯像是沒有知覺一般,跑得飛快,硬生生踩在上課鈴聲響起的那一秒,從醫務室買回來了一盒藥。
聽着塑料袋的聲音,程三好從臂間睜眼,看到江硯正在從透明的白色塑料袋中拿出來一盒藥,然後放到了她的手肘邊。
他渾身都濕了,碎發還滴着水,并沒有看旁邊的女生一眼,猶自伸手抹了一把眼睛上的雨水。
程三好疼得臉色發白,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
她強打起精神,直起身,拿過那盒藥,打開吃了一顆。
眼鏡早就不知何時摘了,這會兒吃了藥,口罩又重新戴上,總覺得自己的臉色可能不大好看。
止疼藥吃下去并不會立馬奏效,雖然現在是上課期間,但她可能實在是抗不住,沒有坐直,蜷縮成一團趴在了桌子上,這讓她在一衆挺身坐直的學生當中顯得格外突出。
地理老師自然就注意到了她,揚聲說道:“後面那位同學在幹嘛呢?上課時間睡什麼覺,趕緊起來。”
大家聞聲看過去,程三好喘了一口粗氣,正要掙紮着站起來,就先聽到旁邊凳子刮蹭在瓷磚上發出的聲音,緊接着她同桌清冽的,冷淡的嗓音在教室内響起。
“老師,她身體不舒服。”
地理老師皺眉:“哪不舒服?”
程三好咬住嘴唇。
“頭疼。”
地理老師擺了擺手,說:“坐下吧,我們繼續上課。”
程三好松了一口氣。
她側着頭,腦袋擱在手臂上,睜開眼睛,就保持這個位置,看向江硯。
他的頭發似乎是長長了一些,搭在眉毛下,疏離冷清。
嘴唇很薄,唇線抿緊,臉色有點白,是被冷的。
如果他沒有被雨淋濕衣服,人家應該幹幹淨淨,舒舒服服地。
從教學樓到醫務室并不近,外面雨又那般大,她不敢想,他是如何在短短的幾分鐘内買來的藥。
似乎是她看的時間太久,亦或者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認真聽課的少年側頭看了女生一眼。
見她眼睛紅着,臉頰還有沒來得及擦幹淨的眼淚,輕皺了一下眉,低下頭寫着什麼。
兩指搭着紙條,推了過去。
止痛藥的藥效已經慢慢上來了,程三好恢複了點力氣,伸手拿過來,看清上面的字。
【還是很疼?】
她吸了吸鼻子,握筆在那行字的下面寫道,【好一些了,謝謝你,我善良帥氣,英俊潇灑,豐神俊朗,稱霸一中,風靡全市的好同桌】
江硯正面坐着,沒有偏頭,左手拿過紙條,借着前面書籍的遮擋看清了上面的字。
他頓了一下,提筆寫【那你哭什麼】
【抱歉,太感動了,放心,眼淚不會淹了教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