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三好在看清的瞬間,卻一下子繃不住了,哭着說道:“他們打你了對不對?江硯……”
她眼眶發紅,淚水滾燙,一滴一滴地砸在地面。
江硯抓緊了懷裡的手,也許是女生的眼淚太燙了,燙得他理性全無,生出了私心,生出了卑鄙……
今天下午送完江波,他本來是想,要回到學校,來舞蹈室門口堵住人,然後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帶到一旁。
跟她說:“我是不是做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了?你說,我就改。”
“你可不可以不要躲我,可不可以不要疏遠我。”
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就願意低頭,願意妥協。
他抱着期待,就向江波所說的那樣,以後二人可以一起念書,一起好好長大。
他那時就已經想到了以後,他對未來有了憧憬。
然而現實卻給了他當頭一棒,當他毫無還手之力地躺在冰冷的,又黑又髒的地面上,被江權清的那些狗追着咬上來。
他忽然就生出了一種退縮。
江家如今内部亂作一團,他尚不能幸免,如果牽涉女生進來,指不定會有危險。
他們拿他的軟肋威脅他那一刻,他當真能堅守住,等到爺爺醒來嘛。
因為喜歡,所以心疼,他絕對不允許她因為他而有所受傷。
他甚至覺得,她成績那麼好,參加完高考後,考個好大學,讀個好專業,與普通人交往,幸幸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也比跟着他強。
江家的水太深,未來他肯定會與江權清正面剛上,他不能為着一己私欲,去耽誤人家女孩子。
回來的路上,他就是這樣不停地勸誡自己,警告自己,一定要将所有的情感隐藏起來,壓在内心深處,不讓它有宣洩出口的機會。
然而所有的心理建設,在看到女生為他哭起來的一瞬間,碎裂得一塌糊塗。
父母去世,他沒有哭,孤身一人來到完全陌生的城市讀書,他也絲毫不為之所動。
可在此刻,聽着那哭聲,他幾度哽咽,想說點什麼話安慰女孩子,卻也隻是蒼白地吐出幾個字。
“……我不疼。”
程三好聽着此話,一下哭得更傷心了。
她的哭不是那種放聲大哭,嚎着嗓子,是那種怎麼壓也壓不下去卻依舊竭力在忍着的細小哭泣。
因為在忍,所以她的肩膀抖動得非常厲害,喉間時不時洩露出幾聲壓不住的哭腔。
她很愧疚,認為是自己的别扭疏忽,才讓江硯被羅坤叫的人打傷。
她似乎做錯了事,不敢擡眼看他。
“……都是我的錯。”
“對不起……”
二人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
路燈的光打在路面,在寂寂的黑夜裡是唯一的光源所在。
空氣中起了風,吹動他們的頭發。
—
幾分鐘後,江硯已經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幾經周轉猶豫不決的問題最終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的手還保持着覆蓋住女孩子手的姿勢,大拇指摩挲了一下女生細膩光滑的手背。
見前面的人沒再哭,也冷靜了些許。
他解釋:“我的這些傷不是羅坤打的,還記得上一次在食堂門口堵住我的那幾個人嗎?”
程三好吸了吸鼻子,眼神還有點懵,下意識說:“記得……”
江硯看着她這副神情,眼睛表面的冰霜有所融化。
“他們是我二叔江權清派來的……我的爺爺隻有一個孩子,也就是我的爸爸。”
“我祖母去世得早,他也沒打算再娶她人,在我父親六歲那年,他不知從哪兒抱回來了一個棄嬰,也就是江權清。”
“江家不差多一個人口吃飯,再加上爺爺他工作忙,總是愧疚自己陪伴孩子的時間少,索性就認養了那個棄嬰,讓他成為我父親的弟弟,二人有個伴。”
“雖然他是撿來的,江家上上下下也都清楚他的來曆。但我父親一直将他看作親弟弟,爺爺也當他是自己的兒子。而一切轉折的開端,源自我父親違背爺爺的意願,毅然決然地選擇成為一位地質學家,這就意味着家族裡那麼大的産業,一下就沒了繼承人。”
“而這時所有的目光都彙聚到了江權清身上,他與我父親截然不同,低調内斂,溫文爾雅,不論是負責什麼項目或者帶領什麼團隊都格外地出色。”
“但我爺爺他是一個觀念很傳統的老人,江權清畢竟不是他親生的,所以他做不到,也不想江家産業交給他。”
“為着點愧疚,他給足了他待遇,後來更是将用心建設公司交給他,讓他擔任首席執行官,給了最大的權利。”
“然而江權清這個人野心勃勃,他不滿足于此,我父母去世,爺爺一病倒,他就開始動作,想要成為江氏企業的掌權人,所以為着我手中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他幾次三番派人來堵我。”
“後面見說不服我,就會像現在這樣動手。因為我一時疏忽大意,去到了校外,在那裡沒有了學校這一份保障,他們就肆無忌憚動了手。”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們家族裡的内鬥,與你沒有關系,所以你不要愧疚,你沒有錯……”
程三好全程靜靜地聽他說完,既震驚于小說裡的情節發生在了現實,也心疼他被卷入紛争,父母還去世了,但聽到了最後,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那你當時怎麼不告訴我?”
江硯沒想對她撒謊,直言道:“我當時與你不熟。”
話下意思就是,因為不熟,所以懶得解釋,也是很符合他的性格了。
程三好聽他這麼說,倒是沒生氣,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那除了你二叔派來的那些看上去比較專業的人以外,你還遇到了其他的人嗎?”
江硯揣摩着她這句話,不是很理解,但似乎他們靈魂上天生就很契合。
他語氣笃定:“你能這麼想,是因為羅坤他對你說了什麼嗎?”
程三好沉吟片刻,思忖着開口:“就在你被他打了過後,那天上體育課,他找到我,跟我說你的嘴角的傷是被他揍的,而且接下來他還會讓你吃盡苦頭,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我猜測,他可能會找幫手。”
“我因此一直很擔心,結果聽你這麼說,我也有點不太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