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哭，江硯卻感受到了她的難過，隻是本人還未察覺罷了。

他隔着浴巾抱住人：“……會過去的。”

女生垂下目光，眉頭依舊皺着。

江硯退後，動作利落地抽走濕浴巾，擡眼見浴室内她沒有帶來換洗衣物，就換另一塊大浴巾将程三好整個人包裹起來，橫抱着人去到了外面。

膝蓋觸碰床沿，被子掀開一角，江硯附身輕放女生到柔軟的床上。

他起身，那浴巾散開。

還未動作，程三好自己抓住了白色的浴巾，微微遮擋。

江硯頓了下，也沒說什麼，隻是去給人拿過來貼身衣物和一件睡裙。

他返回到卧室，女生已經将自己裹成一個粽子，隻露出一個頭。

江硯擡眼看她神色，沒有尴尬，興緻不高。

他順勢坐到床沿，伸手摸她的頭，輕語：“衣服我放旁邊了，穿好下來吃飯……聽到了嗎？”

程三好面色很淡，她沒有看人，隻是輕點了下頭。

“好。”江硯手将女生臉龐的發絲給撩到耳後，傾身，低下頭親了下她的額頭，離開，低聲說，“我一直在，嗯？”

女生沉默，眼睫閃動一下。

江硯沒再說什麼，起身離開卧室，給人空間。

聽到房門關上的輕響，程三好視線放空，盯着對面的牆壁發了很久的呆。

直到肚子發出抗議，這種難受感把她拉回了現實。

她直起身，光腳落地，将衣服套上。

睡衣是一件淺藍色的，帶帽子的珊瑚絨加厚長款，很暖和，外出穿也可以。

這點舒适讓心情稍微沒那麼沉悶了，程三好呼出一口壓抑的粗氣，穿上毛茸茸的拖鞋走過去，打開卧室的門下了樓。

還在台階上，她就聞到了烤面包散發的香味。

陳嫂正将一盤烤全雞端上餐桌，聽到腳步聲，擡頭看到是女生，臉上就露出個慈愛的笑。

“三好下來了啊，正好，現在就可以開飯了。”

程三好雙手揣在兜裡嗯了一聲。

餐桌上的菜很豐盛，這會兒正冒着熱氣。

她收回視線，正要扭身尋找江硯，男人就從陽台進來了。

兩人對視着，程三好率先移開了視線。

她拉開一把椅子坐下，餘光中，江硯在她的對面也落了座。

陳嫂給兩人各自端來了一杯橙汁，就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去洗衣房清洗衣服。

飯桌上很安靜，程三好咬着個烤面包，視線又開始落空發呆起來。

她這樣的狀态維持一周了，江硯都看在眼裡。

他曾失去雙親，他懂那種重要的人離開後心裡的感受。

女生出院後，身體一直沒養起來，這段時間又不好好吃飯，整個人變瘦了很多，江硯剛才抱人，覺得都沒有什麼重量。

人生有些痛苦，别人是替代不了的，隻能自己扛。

江硯明白，所以他能做的就是陪伴。

擡眼見程三好衣領處落了面包碎，他擱下筷子，伸手給人清理了。

“不合胃口嗎？”十幾分鐘了，見女生手中的面包就沒吃幾口，男人低聲問。

午飯是要吃主食正餐的，這烤面包是江硯特意叮囑陳嫂做的。

他知道程三好喜歡，想着她應該會多吃些，但現在看來作用甚微。

聽到江硯的話，女生搖頭，幅度很輕，不過吃東西的速度提了上來。

吃完飯後，程三好換了身常規的衣服。

江硯本來要留下來陪人的，但是用心建設公司建設的那座大橋坍塌後，民衆對這個公司其他建設的項目紛紛進行抵制，事情鬧得很大，熱搜上開始有人在傳播不實謠言了。

他挂了電話，沒急着出門，而是找到在二樓，窩在懶人沙發中的女生，來到她的跟前。

她靠着沙發背，兩腿傾斜彎曲着，手中拿着劇本，在發呆。

江硯伸手拿過那個本子放到案幾上，蹲下身，牽着人的手，擡眼看她。

“陳嫂就在一樓，無聊你可以找她。”陽台的光直直地打進來，女生的臉龐一半被照亮。

江硯的嗓音落在安靜的小廳，很輕，“公司有事我必須去一趟，有任何事第一時間打給我，知道嗎？”

程三好這一次擡起眼皮看人，她的臉很白，唇有點幹，可以看到唇紋。

“我真沒事……你别擔心。”她的音調不高。

江硯：“可你都不笑了。”

程三好說話有氣無力：“……我隻是，有點累。”

江硯颔首：“好，我知道，那待會兒可以睡個覺。”

“嗯。”程三好眼皮沉重，神情很淡。

她剛應聲，面前蹲着的男人忽然起身，一隻手撐在沙發枕來親她。

嘴唇之間輕輕一碰，呼吸間都是對方的味道。

兩人額頭相抵，江硯低垂着目光看人，“我忙完工作就回來陪你，經紀人張燕那邊，我已經提前跟她說了，這段時間，你就在家裡休息，不用擔心，知道嗎？”

“嗯……”

江硯離開家去公司後，程三好試圖窩在沙發上睡一覺，隻是沒半個小時就醒了。

她目光落在窗外，天陰，灰蒙蒙的，有霧。

看着看着，心裡那塊位置像是被人挖空一般，讓人不自覺地空虛，恐慌。

她收回視線，揪緊胸口的衣服，覺得有點悶，有點呼吸困難。

神色痛苦，宛若溺水的人，出于身體自主的求生本能，她暈着腦袋站起來，跑到了陽台外。

三月初，春寒料峭，凍得人一激靈。

程三好上身隻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在這樣的天氣裡，根本不耐寒。

待了沒幾分鐘，她還是重新回到了室内。

去衣帽間翻出一件咖色的長款羽絨服，又找了個針織包頭帽子戴上，程三好沒拿手機下樓。

在廚房打掃衛生的陳嫂見她裝扮，就細心問：“三好是要出門嗎？”

程三好點頭，嗯了一聲。

陳嫂：“那不要走太遠，也不要待太久，外面太冷了。”

“好。”

她應聲，拖着疲憊的身體打開門出去了。

這一片都是有錢人居住的地帶，寬大的柏油馬路兩側是一排排獨棟别墅。

程三好行過院落，走到墨黑的道路上。

這個時間段沒什麼人，大街上很冷清。

她走到不遠處的廣場裡，在一條木凳上坐下，手插入兜裡，背向後靠着椅背。

廣場裡綠化帶做得很好，落葉鋪滿了地面。

風輕輕地吹，女生發絲飄動，枯葉在枝頭翻轉零落。

“媽媽，這樣不好吧？”

“怎麼了？”

“旺仔拉在這裡好臭……别人肯定也能聞到。”

“哈哈，不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