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人。”
一對母女的交談聲在五米外響起。
媽媽手中牽着一隻兩個月大的小狗,另一隻手牽着個小女孩。
狗狗在草坪上解決方便,女人聽自家小孩這麼說,笑夠了,跟她解釋:“動物的糞便對大自然就是天然的肥料,所以别看它有點臭,但它的作用很大。”
小女孩仍舊捂住嘴。
她媽見狀,笑着說:“也沒那麼誇張吧,以後旺仔可是要跟着你長大,你們可是好朋友。”
小女孩捂住鼻子一臉凝重地點頭。
【要用農家肥】
【是我想的那樣嗎】
【哈哈,别擔心,不臭的】
【小心,下次我們一起來吧】
【好】
【偷笑幹嘛,想笑就笑呗】
“媽媽,那個姐姐在哭。”
“……以後不要這麼想當然的說出來哦,”媽媽柔聲教導自己的孩子,“走吧,我們接下來去商場。”
小女孩被女人牽着往前走,經過那條木椅子時,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悲傷在某一刻,某個刹那來臨,熟悉的場景對話,勾起人的回憶。
回憶不可怕,可怕的是結束後的現實。
就是那麼突然,程三好在這一刻一下清晰地認知到,趙柯好像真的不在了。
那個悶頭幹實事,偶爾喜歡偷笑的男生是真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那個對話框中發出去的信息将永遠石沉大海,得不到回複。
當時離開《種田吧》節目,約好以後聚在一起常見面的人員永遠聚不齊,她想見趙柯,永遠也見不到了……
他消失了……從這個世界上。
往後餘生,再無相見的可能……
程三好蜷縮成一團,盡管繃着唇,哭聲還是一陣接一陣地洩露出來。
她腦袋發懵,特别難過,整個胸腔都攢到了一起,擠壓出猛烈的酸楚。
她應該敏銳一點,在趙柯那晚給她發那樣的消息後,她應該當時就去找他的。
那麼他就不會zs了……
夢破碎,現實殘忍而無情。
周圍經過的人都會打量那個椅子上的女生,時間被無限地皺縮,拉短,程三好一直待到了傍晚。
壓抑郁悶的情緒找到了宣洩口,最終稍稍冷靜下來時,程三好精神都有點恍惚了。
馬路上的行人漸漸多起來,廣場裡也來了人。
程三好呼出一口氣,胡亂地擦了擦自己的臉站起來。
她沿着原路返回,回到家裡時,江硯還未回來,陳嫂已經準備晚飯了。
放輕腳步,程三好上了二樓,去衛生間洗了把臉。
下巴的水珠在往下滴,她擡頭看向鏡子,眨了幾下眼睛,想讓自己神色看起來還算正常。
然而并沒有什麼用,眼睛是真的很紅。
下午六點,房子外傳來汽車的引擎聲。
程三好沒有磨蹭,去到了樓下。
她垂着目光,視線落在地面。
晚飯已經準備好了,頭頂天花闆的燈亮起來。
正要去餐桌,剛到家換了鞋的江硯就過來抱住了她。
“聽陳嫂說你下午出門了?”男人身上還帶着點外出而歸時的涼息,嗓音卻不減磁性。
程三好呼吸間都是好聞的冷木香,她下巴擱在江硯的肩上,聞言,縮頭埋在他的胸前,悶悶地嗯了一聲。
江硯察覺到了這個動作,念記陳嫂還在,他沒有做什麼,隻是放開人,轉瞬拉住女生的手去到餐桌旁。
陳嫂站在一邊,将二人的溫存都看在眼裡。
她擡手摘了圍裙,微笑着說:“趁熱快吃飯吧,我就不打擾小硯你們了。”
程三好坐下,聽到前面的男人說了句:“行,陳嫂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她走後,房間内隻有二人。
江硯見對面女生吃飯吃得挺好,剛要說什麼,忽然瞥到了她的眼尾。
那裡泛着一層薄薄的绯紅,像是被反複擦拭後留下的紅印。
江硯沒戳破她,拾起筷子給人夾菜。
晚飯在安靜中結束,程三好去浴室洗了澡,換了身舒适的睡衣。
經過書房時,看到江硯似乎在開視頻會議。
她沒去打擾,趿着拖鞋回到一樓客廳,窩在沙發上,撿起台詞本在看。
周圍很寂靜,她看着看着,目光發散,心裡那種堵得慌的情緒又來了。
下午哭過一大場,悲傷得到釋放,她的确感覺輕松了一些,隻是現在,沒過多久,那種悶悶的感覺再次席卷胸腔。
程三好抿緊唇,伸手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機。
她調着頻道,試圖找到一個能讓自己感興趣的電視。
餘光中,一身居家舒适打扮的男人坐在了她身側。
江硯擱下手機,伸手拿過一旁的毛毯,身體還未坐正,旁邊盤腿的女生忽然起身,然後跨坐在他的腿上,緊接着鑽進他懷裡,雙手抱住他的脖子,腦袋埋在他的頸間。
她很少有這樣明晃晃的依賴。
江硯眸光微動,将毛毯披在女生身上,然後一隻手掌扶在懷裡人的腦後,一隻手搭在她的腰間,微微用力抱緊人。
頸側的皮膚能明顯地感受到程三好熱熱的呼吸,她紮着丸子頭,碎發糊在江硯的臉龐。
隻拉着一半的窗簾外,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電視機屏幕畫面滾動着,客廳裡隻有人物角色的說話聲。
懷裡抱着的人倏地肩頭抖動一下,江硯後頸上搭着的雙手抓緊,側頸皮膚上濕潤起來。
女生在哭泣。
她哭聲漸漸放大起來,江硯的心也在一點點地被揪緊。
“江硯……”
“嗯,我在。”
“江硯……”
“嗯,我在。”
程三好感覺好難過,腦子裡不斷閃過趙柯的臉,像是在提醒她,事情已經發生,再也回不去了。
淚水兇猛,她緊緊閉着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太遲鈍了……我應該早點,早點察覺的……”
江硯吞咽困難,他緊緊抱着人,像是在通過貼着的身體給人分擔她的悲傷。
他說:“不怪你……不要這樣想。”
肩頭的衣服濡濕,女生手無力地耷拉下來,去抱男人的腰。
她身體重心都放到江硯身上,側頭枕着他的胸脯,靜靜地流淚,偶爾洩出一抹悶悶的哭腔。
江硯低頭親了下女生的頭發,将毛毯攏上來蓋住人。
“一切都會過去的……”他低聲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