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兒最出名的姑娘是哪位?”元汀禾刻意壓低了聲線,加之僞裝術頗為高明,老鸨已是将她看作财大氣粗的貴客。
老鸨笑容滿面道,“袁公子,咱這綠夢樓裡,姑娘個個一頂一的漂亮,琴棋詩畫各顯本領。其中當屬祝潇娘子最受追捧,一夜千金,仍有大把的客人前仆後繼,可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都知娘子。”
元汀禾面帶笑意地聽着老鸨的話,心裡卻想着,既如此,又為何會被那滿袖樓壓了一頭。聽罷笑道,“那便就要她了。”
随後便上了樓,走到最裡頭的一間屋裡,老鸨抿唇一笑,“袁公子,祝潇娘子便在裡頭了。”
元汀禾點點頭,随即推開房門,撲面便是一陣香味,不顯俗氣,反倒沁人心脾。
屋裡布置的極為精緻,妝台前坐着一位窈窕女子,隻看那腰肢細若柳枝,側臉宛若玉琢,一雙眸子看來,盡顯風情。
祝潇笑意淺淺,舉手投足間唯見柔情似水,起身微微一欠,道,“公子,先來這邊一坐,奴家這便同公子備好茶水。”
元汀禾挑眉,兩步上前,坐了下來,後道,“你叫祝潇?名字倒是特别。與這樓裡其他姑娘的名字不太相像。”
祝潇動作一頓,随後笑的更柔,手腕輕輕一轉,茶水自壺中流出,很快便滿了杯。
“公子如今在奴家這處,怎的說起了其他妹妹。”祝潇佯嗔,眉目卻柔和不減,随後将手中杯盞遞了過來,“這茶水乃是奴家房裡特有的,公子若是不嫌,盡可嘗上一杯。”
元汀禾視線下移,落在那茶色醇厚的杯盞上,又移至執杯的纖細手指上去,于是伸手,連帶着茶杯,與那隻手一并握住。
祝潇一驚,卻也未躲,隻低下眉眼,頗有欲拒還迎那态勢。
元汀禾不由暗歎,果真是花樓中的頭牌,本事當是不俗。不怪那些個男子們見了,都願拜倒在石榴裙下了。
于是清咳一聲,道,“我聽聞昨日那滿袖樓發生了禍事,如今人心惶惶,你們離的不遠,怎得也未閉門避事。”
祝潇聽罷,眸光一動,方才那諸風情已是收回一半,應道,“公子,這些事向來不由我們這些姑娘做主了去,若有想要的消息,這裡約莫是無從得知了。”
元汀禾指尖一動,上頭蓦然多出幾粒金豆子,再擡眼去看,那位祝潇卻是絲毫不為所動。
見此,元汀禾不免起疑,按理說,這樓裡的姑娘來此大多為了生計,生計以錢财所依。既然這位祝潇娘子甯願什麼也不要,也不願透露半分,想必其中定有貓膩。
元汀禾也不急,隻慢條斯理地收了回去,方開口,“不知便不知罷,我也就是問問。畢竟方至這長安城,還沒領會過所謂最繁華的滿袖樓是何等景象,便出了這等事,實在遺憾。”
祝潇指尖微縮,沒有開口。
元汀禾便繼續道,“聽聞滿袖樓有一新獲封花魁的菡熙姑娘,名動京城。其樣貌一絕,更有一張好嗓子,念起曲兒來娓娓動聽,若能見上一回,便也彌了一大憾事。”
至此,祝潇擡首看來,嘴角笑容有些勉強,然而語氣依舊柔和,“公子,若您心不在此,便也不必再浪費錢财。奴家忽覺身體抱恙,便不留于此,還請公子原諒。”
說着,便要起身。元汀禾依舊不急不慢,隻指尖一下又一下的擊着桌沿,後才款款道,“祝潇娘子何必着急?既然不必你做旁的,而又能得賞銀,豈不妙哉?”
祝潇勉強笑了笑,再開口時兩頰已是漫上绯紅,嘴唇泛白,身子跟着晃了一晃,仿佛下一刻便要暈倒了。
元汀禾見此,放下杯盞,訝道,“祝潇娘子這是怎的了?”
祝潇擡手一撫額角,薄如蟬翼的雙睫微顫,呼吸也開始有些緊促,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這才艱難道,“公子,實在抱歉,許是奴家昨日裡貪夜,睡得晚了,今日便沒個精神,擾了公子興緻.....奴家...這便先下去,再叫别的妹妹上來...”
說完,便神色匆忙地出了去。
元汀禾看着那扇門被關上,原本關心的神色消失不見,随之替代的是若有所思。
這位祝潇娘子實在是不簡單。她方才悄然釋了些白日裡,對付那白霧時的粉末所凝的顆粒。這粉末是師父所制,表皮辛辣,觸及便如有灼燒之感,然而待粉末被無意吸收入體後,便會融化,遍及全身。
然而這時并不會有任何感覺,直待再觸及被凝作一團的顆粒時,才會顯出效果來,以至整個身體發熱,如擲焰中。
至于那些白霧,則是瘴氣所化,為邪祟所用,便多了幾分靈性。而使用時,宿主需以自身某處為媒介,與白霧聯通。
今日所遇的白霧,看形态所斷,媒介應當是以手部。
而方才祝潇斟茶時,換用了大部分人都鮮少使力的左手,故而右手衣袖便未曾滑落,露出手腕來。
想必,她用以聯通的媒介,便是右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