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務分明就沒有完全喪失活下去的信念,否則那時不會對他們說那番話,告訴他們霖鄉的過往,因為他還想過要再掙紮。
然而讓他忽然想要選擇與妖邪為伍的緣由,或許正是方才沉入湖底時,被那人給迷惑住了。
阿淩再按耐不住,又問了一次,“阿汀姐,所以方才都發生了什麼,這都是哪跟哪兒啊?”
元汀禾便一五一十地說了。
适才,在湖底時,在她見到忽然出現的王務的那一刻,便知曉他大約沒那麼簡單。
果然,下一刻,那個蒙面人也出現了,他緩步而行,在水裡如履路面,行動自如,不受任何限制。
這人出現以後,王務便執着地要他們離開,選擇自己對付。
元汀禾心知此人為了報仇絕無可能在這之前把命丢在這兒,便轉身離開。
定是蒙面人後來說了什麼,才讓王務做出這個選擇,早知如此,就不該聽他的,讓他自己留下。
她又拿出一枚丹藥,遞給王務,這東西能暫時抑制妖氣,不過想要完全洗滌,還需要其他法子。
王務眼中流露出一絲愧色,道謝後,複雜地将丹藥服下。
“我騙了你們,可你們還是....欸..真不知要該如何報答。”
元汀禾看他一眼,道,“道家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身份沒必要再隐瞞,因為沒這個必要,索性說了出來。
“斬妖除魔,乃是本分。當然,我也不是什麼活菩薩,你若要感謝,我也全盤接受,不會推辭。不過,我不要你别的什麼東西,你隻消把知道的東西一五一十地說出來,諱疾忌醫,道家人行法亦是最懼委托之人不肯全盤托出。”
此話一出,阿淩便捂着嘴偷偷地笑了出來,一旁的席承淮亦是忍俊不禁,目光反而并不是落到王務身上,而是一邊面上雲淡風輕的女娘。
王務默了默,終于下定決心不再隐瞞,接着開口道,“我知曉的幾乎已經同各位道長講過了,唯一隐瞞了的,除去蛇川,還有我阿娘。”
他目光長遠,不知落到了什麼地方去。
“她其實并不算真正意義上的死去,而是以一種極為不堪的形式苟活。”
席承淮道,“你不是說你阿娘的神智魂魄已經被那條蛇給吞噬了?”
王務點頭,又搖了搖頭,“是被吞噬了,但人有七魂六魄,她還留有一絲殘魂,就在這兒。”
王務伸手,往地上拍了拍,果真,下一刻,他的身子便被什麼東西托了起來,浮在空中,就像方才在湖面上那樣。
“她總會出來護着我,因為,小的時候我曾跌進過水裡,嗆了許多水,險些救不回來。在那以後,阿娘總不讓我靠近湖邊上。”
阿淩猶豫道,“殘魂是沒有記憶和神智的,可卻還記得你?”
王務艱難地笑了笑,“大概,是本能吧。”
“你對那個蒙面人了解多少,方才他同你說了什麼?”席承淮問。
王務:“除去十年前那一次,就隻有這次才碰過第二面。方才在湖底,他告知我阿娘如今危在旦夕,須得以凡人軀體作供,我本不想信的,可他...我也不曉得發生了什麼,總之當時就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無論如何,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都要救下阿娘。”
元汀禾一聽,便知這是被蠱惑了,那蒙面人好本事,看來他的底細還有不少她如今依舊不知的。
王務繼續,“對了,徐大娘已經死了,她本是負責看守那個院子裡的封印,以防陣法失效,如今她已死,封印便會暴露出來,我猜你們應當已經破了?”
元汀禾點頭,“不過,我想知道,徐大娘是因何而故的?”
王務道,“是那個人殺的,當時他把她引了出去,霖鄉的人一見到他哪還能有什麼理智?早被奉為救世主,自然是二話不說就去了。”
原來如此。無怪乎當時徐大娘出門以後,原本平靜的神情驟然變得急迫。
今日陣法被破後封印解除,量人蛇再次出山,一片混亂,元汀禾猜測,這正是那個蒙面人想要的。
可憐霖鄉人,被利用了還要反過來感激不盡,将人奉為上賓,隻是到頭來,也算得上是自作自受。
想到這兒,元汀禾忽然問道,“對了這些事你不打算同你那位兄弟商量,或者告知一聲?”
王務愣了愣,随即苦笑道,“不必了。阿确為人單純老實,還是不要讓他知道這裡發生的事了,我隻希望等我...以後,他能真正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不再有所顧及。”
席承淮看着他,抱着雙臂,“你想報仇,于是籌謀多年,可你怎知,你那位弟兄何嘗不是心挂霖鄉,懷揣着同你一樣的心思呢?”
王務一頓。
席承淮:“你可知我們為何會來到此處?單純調查到了?那我可以告訴你,并不是。”
王務的雙拳緊了緊。
“我是從你那位弟兄得知的,如果他沒有用假名的話,是叫做,王确。對吧?”
“你沒忘了仇,他自然也一樣。”
王務緊握着的拳漸漸有些僵了,他沒說話。又過了會兒,才輕輕地道。
“是他。沒改名,他就叫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