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艱難地眨了眨眼，歎着氣把唐齊揪了出來，無奈道：“你消停會兒吧，閑着沒事淨來給我添堵了，怎麼找來的？”
“這還不容易，”唐齊躲開落在身側的長鞭，雙腳踩着的石頭并不平整，全靠一隻手死死按住九九的肩膀保持平衡，“我在一處地方感查到你經過的痕迹，這不就順着找過來了。還有這丫頭誰啊？你那恩人不是男子嗎，這麼快就投胎轉世化為女兒身了？那她還能記得前世的事嗎？我還能問得着那些仙草是如何種植的嗎？”
是了，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淇諸與世隔絕自然不會又任何氣息流出，他所感查到的痕迹多半是前些日子與那道士打鬥時留下的。
早知道清除幹淨了。
九九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施法定住直挺挺沖來的莫歡意，惹得她放聲厲呵：“放開我！你個卑鄙小人，隻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就是，打架就該光明正大，你這樣勝之不武。”唐齊義正言辭地幫腔，俨然一個正義之士，說着就要解除定身術。
“閉嘴吧你。”九九一腳踹他腿肚子上，飛給他一個警告的眼色，“你回族裡去，這裡不是好地方。”
“此言差矣，我就覺得這裡好極了。”唐齊怎會輕易離去，他寸步不離繞在九九身邊，嘴裡沒有一刻清淨過，簡直比盛夏裡的八百隻蟬叫得還響亮聒噪，煩得人腦仁疼。
終于，唐齊看着九九生無可戀的表情得償所願，大發慈悲放過她，哼着歌去找那位神通廣大的高人去了。
“想必您就是莫兄了。”唐齊不請自來，對着坐在棋盤旁的莫淮躬身做了個揖，莫淮掀起眼皮看他一下，置若罔聞。
棋局險要，白子進退維谷，他一子落定，局勢扭轉，生生并駕齊驅。
唐齊不知尴尬為何物，像進了自己家門一樣自在，他随意坐到莫淮對面，繼續自報家門：“莫兄可能沒見過我，在下火靈唐齊，算是九九兄長，聽聞莫淮是她的救命恩人，特來拜謝。對了，我還備了份謝禮。”
說着伸出手，一朵晶瑩的雪蓮花在掌心浮現，剔透的花瓣上煥發着璀璨的光暈。
“這是我族獨有的盈彩雪蓮，兩百年才得這麼一朵，很是珍貴，被我摘了族長差點沒把我打死。
哦，莫兄不必自責，跟莫兄的救命之恩相比這算不上什麼，還望莫兄不要嫌棄才好。”
莫淮不帶半分情義的目光懶洋洋的，瞥了一眼，淡淡道：“放那吧。”
唐齊把珍貴無比的盈彩雪蓮放到一邊，兩條小臂交疊着撐在棋盤上說個沒完：“莫兄喜歡下棋？下得真好，我不行，我喜歡活潑些的玩法，經常遊曆各處，時常被長輩們訓斥太不着調。小九則安分些，但你看，人隻要一倒黴，喝口涼水都得塞牙；輕易不出山，一出門就出事，還好遇見了莫兄才留住一條小命。”
莫淮靜靜聽他一個人的獨角戲，最後一枚棋子落下，勢均力敵的棋局分不出勝負，一局終了。
唐齊沒有停下的意思：“說起來九九也叨擾貴地多日了，我原應早就前來拜訪的隻是一直沒有機會這才耽擱了，這臭丫頭在哪都讨人嫌，必定也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她做的不對的地方你不必給她留情面，該罵就罵該訓就訓不能慣着她，你對她恩同再造，說什麼她都該受着。”
“嗯，帶走吧。”莫淮如是說。
“啊？”唐齊愣了下，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
莫淮對上他錯愕的眼神，難得解釋一遍，道：“确實麻煩，帶她回去吧。”
這就下逐客令了？
唐齊的假笑僵在臉上，同時大腦飛速運轉——他還沒得到仙草的栽植法子這麼走了豈不是白跑一趟？
這可不行！
“俗話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她雖然有時頑劣些但總歸來說還是能當個丫鬟的，素日也能為你端個茶遞個水什麼的，也省得你累了不是？你放心，我回頭一定狠狠訓斥她不叫她再煩到你。”
他閉眼胡吹，說得是天花亂墜：“而且她經常同我說你對她如何好如何照顧，說你是菩薩心腸又說你法術高強不吝指教，雖隻得了你幾次點撥也覺獲益匪淺，心中對你的感激是無法言表，說要生生世世結草銜環報答你的恩德，看在她心誠至敬的份上，要不您再受累讓她多留幾天？”
唐齊臉上堆着谄媚的笑，為了一己私利賣起九九毫不手軟。
“是嗎？”莫淮渺遠的視線慢慢收緊，唇角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像是聽到了什麼趣事。
“千真萬确，我何故騙你？你别看她平時對你愛答不理的，這背地裡呀可崇拜你了，說你是神君下凡英武神勇、才能卓絕天上地下無人能及、還有什麼心懷天下悲天憫人等等等等，那是天天誇日日說，我這聽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她就是不好意思在你面前說，小姑娘嘛，害羞。”
那次夜半坍塌的屋舍最後還是九九修繕，她苦哈哈地清理一地狼藉，亂石碎瓦乒乓作響，塵飛不止，等她灰頭土臉地一切收拾妥帖後，望着擺放整齊的木材磚石甚為欣慰，長長地舒了口氣。
相距甚遠的莫淮躺在搖椅上靜靜看着，轉頭一堆枯枝碎石就齊刷刷填滿了隻剩半截腰的屋子，好不容易理清的地方又堆滿雜物。
莫淮：“添磚加瓦，助你一臂之力。”
九九凝望他許久，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你可真是個大好人。”
聽語氣似乎有點兒咬牙切齒。
莫淮禮貌回應：“客氣。”
唐齊萬分真誠地胡說八道，隻是半晌也不見莫淮搭話，他似乎聽見莫淮輕輕笑了一聲，還沒琢磨透其中的深意莫淮終于開了金口：“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記得不久前她确實對我稱贊有加，既如此就留着吧，隻是再想走可就不那麼容易了。”
唐齊懸着的心終于放下，微笑着稱贊此舉英明。
“能在莫兄身邊照顧，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呐！”
自己來去自如就夠了，什麼，九九？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