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碼在莫淮之前是這樣。
九九得以自由言語,隻是還擺着唱戲的身段,顯得滑稽,“我沒吃!你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一定是你給錯藥了,不然怎麼他吃下我反而受控!”
“不可能。”唐齊掏出一個白瓷瓶看了看,笃定道:“一共兩個白瓶,這一瓶是鐵谷粉,你拿走的就是兩相知。你看,這上面還有字呢。”
他揚起瓶底,莫淮偏頭看了一眼,鐵谷粉三個黑字格外醒目。
唐齊劇烈搖晃着瓷瓶,隻有粉末在瓶中發出的悶響,更确定了這不是兩相知那樣的丸劑,接着說:“嗯,千真萬确錯不了,我就帶了這兩瓶來,上次诓谷白松吃下兩相知,讓他穿着粉裙子叫我爺爺他都照做了,怎麼到你這就行不通了?必定是你出了差錯。”
莫淮看着他手中的鐵谷粉,問:“這又是有何用處?”
唐齊和盤托出:“沒什麼用,就是特别臭,一旦沾身上無法祛除,足足能臭一兩個月,那味道,哎呀,屎殼郎聞着都得繞道走。”
這麼說着,好像真聞到了那股臭味,唐齊皺着眉,把鐵谷粉面朝莫淮舉近了些。
“臭。”莫淮意味深長的目光又打在台上的九九身上,九九暗道不好,他又要作妖,當即運氣施法,想要沖破無形的桎梏,一番操作下來連個勾着的腳尖都沒掰回來,她額角青筋直跳,急得牙齒都要咬碎了。
唐齊眼睛滴溜轉,敏銳地捕捉到了莫淮的想法,心裡算盤敲得震天響,表現在臉上,竟堆滿了為難:“這也不是要緊的東西,隻是畢竟是家中之物,我遠道而來總是戀家的,我看莫淮似乎對它感興趣,不如這樣,你我做個交換如何?”
莫淮偏頭看着他,神色仍是淡淡的。唐齊見嘴角勾起一點極細微的弧度,聽他道;“培以息壤、灌以瑤池水、埋幾粒太上老君的丹藥,此法可植凝露淨。”
對上莫淮時,仿若所有人都成了水晶做的,心肝脾肺,連同成形的和未成形的念頭,都被他那雙狹長的眸子看了個一幹二淨。
被看穿的唐齊有一瞬間的出神,不可置信地聽着他說了好幾種仙草的種植方法,下巴都要驚掉了,好半天才魂歸故體。
哪有這麼種東西的,雖說是世間少有的仙草,但你這又是息壤又是瑤池水又是仙丹的,加在一起什麼仙草比得上?這不分明冤大頭也不幹的賠本買賣嗎!
唐齊直愣愣吞了口唾沫,扭頭遞給九九一個懷疑的眼色——他是不是在逗我?
九九幽幽怨怨的眼神轉化為冷眼旁觀。
唐齊:……
看來八九不離十。
唐齊變出一張笑臉來,上前雙手奉上鐵谷粉。
莫淮看了看,沒接,“貴族真是物産豐饒。”
“不豐,小玩意而已,你還想要什麼?我立馬回去給你取,我早看她不順眼了。”
莫淮沖戲台一揚頭,唐齊樂呵呵送到九九手裡,臨了一挑眉,望向她的眼神别有深意,“好好享用。”
九九用了畢生最大的努力保持住平靜,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滾。”
在莫淮的命令下,九九将鐵谷粉舉到頭頂,拔了塞子的瓶口迸出勢不可擋的臭氣,融合在空氣裡四處飄散。
唐齊嫌棄地捏住鼻子躲在搖椅後,手扒着椅背,隻露出一雙眯成縫的眼睛不住瞅着。
“端平瓶身。”鐵谷粉灑出一點,均勻地飄在九九頭上,莫淮見狀後如此要求。
九九雙眼緊閉,鼻間臭氣熏天,嗅得人兩眼發黑,聞言果然将傾斜着的藥瓶扶正。
莫淮似乎發現了樂趣所在,玩心大起,看着那張滿是抗拒的臉命令道:“斜一些,灑出粉末來。”
九九頂着層層臭氣,臉黑如炭。
“端平。”
“再斜。”
這樣如此反複着,偏偏又不給個痛快;一次灑下一點點,幾次下來鐵谷粉還是滿滿當當一瓶,叫人總提心吊膽,總疑心下一次會傾瓶俱下,折騰得人心力憔悴。
唐齊搖頭感歎:“玩火自焚呐,你說是不是啊,莫兄?”
莫淮大言不慚:“我隻不過成人之美罷了。”
九九像個提線木偶般重複着動作,木着臉,表情都不想做一個。
莫淮将一切變化納入眼底,無聲地笑了,在九九不知第幾次下斜藥瓶時,操控其腕部陡然脫力,瓶口正對頭頂,大量灰白的粉末傾瀉而出,像一層層濃密的煙霧将九九包裹其中,熏得人兩眼一黑。
“我的天呐,我撐不住了,告辭!”唐齊眼淚都被逼出來了,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扇着,生怕沾染到一星半點,彎着腰從搖椅後貼地跑了。
半晌,洋洋灑灑的鐵谷粉終于盡數抛灑完,白色的空瓷瓶咕咚一聲墜落在地,在戲台上滾了好幾圈。
九九萬念俱灰,緩慢地睜開雙眼,眼睫上積攢的粉末晃動而下,像是獨為雙眼下的雪。
莫淮對上她的目光,陰影下的笑容格外刺眼,語調依舊和緩,道:“禮尚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