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一聲房門被推開,被九九千裡傳音叫回來的唐齊斜倚着,左臂搭在門框上,右手食指勾起額角一縷頭發低頭抵臂作沉思狀,看着很是騷氣,“小九,沒了我的陪伴,你可是度日如年?”
一室沉默,半晌無言。
咦?這死丫頭咋沒反應?
試探性向房中打眼一掃,唐齊身心皆是為之一震——人齊得像是在等他開席。
離得最遠的莫淮躺在搖椅上,表情似笑非笑,莫歡意站在一旁侍候;正對着的九九一手環臂一手捏着下巴,唐齊推測她該是在踱步思考,隻是現在臉上寫滿了一言難盡;一個面生的美人正規規矩矩坐在凳子上偏頭看他;還有一隻大黑狗被拴在腳邊的木樁上,不過這狗好像被他帥傻了,兇神惡煞地大張着嘴忘了咬人。
唐齊眼底的僵硬轉瞬即逝。他面帶微笑的神情鎮靜平和,食指順着那一縷頭發自然滑到發梢,手也規矩放好,悄無聲息收了這騷氣的造型,“密語對接完畢,我是唐齊本人,如假包換,該你了九九。”
“呵。”良久,莫淮輕哼出一聲别有深意的鄙夷打破沉靜,問九九道:“不是該說你的密語了?”
九九:……
她暗暗白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莫淮一眼,對衆人道:“諸位想打他的直接上手就好,他投胎的時候腦子落黃泉裡了,現在頭上頂的都是丢人現眼。”
唐齊毫不見外,帶上門施施然轉悠起來,回罵她的神态很是端莊優雅,“沒禮貌的白眼狼,不遠萬裡來看你反遭你一頓罵,我看你啊還不如這條狗好。”
說着大手落到狗頭上,塗放龇牙咧嘴,撕扯着嘴唇大叫卻無聲無響,隻能感受到一隻手在他頭背部來回順毛,氣得上蹿下跳。
九九溫聲安撫受驚的高思悠:“不用怕,他被莫淮用法術禁锢着,是個傷不了人的紙老虎罷了。高小姐所求之事,或許他知道些内情。”
又對唐齊說:“你别玩了,過來談正事,我從高小姐這裡得知些新情況。”
唐齊聞言果然乖乖坐好,“我去查了你說的惡符,出自天下一等一的修仙門派抱陽派,此派向來仁愛慈悲為懷,弟子常下山曆練鏟除邪祟,在人界很有威望。”
他短促笑了一下,“這就有趣了,不知是哪位違背門規的弟子制出此等惡符。”
九九眼中閃過一抹水光——她那日在族中所救的一行人也是抱陽派弟子。
高思悠:“一次黃爍糾纏我時,說要帶我一起長生不老。他說他偷聽到黃明由和一個很厲害的道士在煉長生不老藥,還差一些藥引,或許就是此人?”
原來七個月前高思悠貼身丫鬟采黎失蹤,高思悠遍尋不到,陪着母親去廟中進香又碰見一婦人女兒失蹤多日,報官也沒有尋到下落,且她女兒竟和采黎同一日生辰,都是七月十五。高思悠生出隐約的不安,暗中調查,這才發現焦城内不知不覺間已失蹤數十名七月十五生辰的女子。遂找黃爍尋由頭多次混進黃府,竟在角落裡發現送給采黎的玉墜子,還有一次見到黃明由跟一名黑衣道士低聲交談着什麼。又聽黃爍說長生之類的話,推測近來之事多半是黃明由所為。
“長生?”一直靜默的莫淮突然開口,九九望去,并不覺得他會給出什麼高見,果然聽他說:“人的癡心妄想倒是百年如一日。”
神仙也有可能殒身,何況凡人。
這時塗放不停發出無聲犬吠,似是有話要說。九九甚為欣慰,“想明白了?”
狗頭點了點。
依據眼下的形勢來看,這群人掌握的信息已足夠多,早晚能查清來龍去脈,再說下去就把自己的所知全說完了,那就得當一輩子狗了。
九九摸摸狗頭,“這才是好孩子。”
塗放雖受制于莫淮,但若是她和唐齊聯手多半也能解開束縛。
兩人試了一番,無用,複加重力道再來,大狗周身聚起光團,但很快又被不知哪裡來的力量壓制下去,恢複不了人身。
九九側視莫淮那雙氣定神閑的淺色眼眸略有愠色:“你幹嘛!”
唐齊:“對啊莫兄,你這是何意?”
莫淮幽幽道:“現在讓他複形,若是哪日我想看鑽火圈,豈不是無狗可用?”
九九眼睛半閉,氣得牙癢癢,“我給你找兩條,附贈狗背碎大石。”
莫淮并不領情,“還是這條順眼,這樣,讓他說完我再變回去。”
“你!”
九九氣結,他分明是故意的,此話一出塗放哪裡還願意說!
她幾個深呼吸下來平複好情緒,放平聲線讓話聽起來可信些,“大丈夫言而有信一諾千金,斷不會做這些出爾反爾的勾當。”
又解開捆仙索一頭牽走塗放,“咱們找個風水寶地商讨,别理這個礙眼的家夥。”
塗放疑心會被卸磨殺驢,不肯,兩人好說歹說它總盤踞原地愣是一動也不動,像尊威嚴的石像。
九九忍無可忍,怒道:“要麼你現在乖乖聽話跟我走,要麼我招來一百隻狼圍成裡三層外三層挨個欣賞你賣藝的英姿,叫你在族中再擡不起頭來。”
終于,塗放屈服于九九的淫威之下,不情不願擡爪跨出門檻,豈料剛一出門,大狗身上突然泛起一層晃眼的白光,打眼細看,已成了桀骜的少年人。
九九還沒來得及開口,隻聽“吧嗒”一聲,系在塗放脖頸的繩索自行斷裂脫落。塗放身如閃電,一眨眼就遠遠逃出酒樓。
九九面色發冷,吩咐唐齊:“你看住莫淮,我去追。”
莫淮大概是笑了一聲,聲音很淺,混在嘈雜的集市上空難以分辨,九九不在意他是哭是笑隻求他不要再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