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護衛本就不多,要是再分出去,您的安全……!”
禮歲休息不好,脾性也大了,隻冷下聲,“照着做就是!”
川野不敢再多說,懷揣着忐忑的心情退下。
川野和侍從都走了,冷清的别院更是沒有人聲。今日風大,樹葉被吹得嘩啦作響。禮歲端着濃茶,走到遊廊坐下。室外光線一照,更襯得她臉色慘白,幾乎要和身上的寝衣同色。藍色長發發尾被吹得打結,禮歲便用手指一點一點梳開,梳着梳着,手上就失了力氣。夏風停了一瞬,廊下的少女靠着柱子,閉着眼又沉沉睡去了。
院外,布料摩挲聲響動,訓練有素的死士們持刀将這座别院圍了個水洩不通。岚上氏的侍衛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人數過多的敵人放倒,頃刻間,院中少女已成掌中獵物。
這個夢也不安穩,冷意戰戰。禮歲緊皺眉頭,冷汗從額角和脖子後冒出。窒息感如影随形,像是沾濕的布把口鼻全部悶住似的。她不得不大口呼吸,心髒尖銳的痛意一陣強過一陣,忽而有什麼刺眼的東西一晃而過,一下将她飄散的知覺全部拽了回來。
禮歲猛地一睜眼,就見泛着白光的,一把銳利的打刀自上而下向她頭部劈下!
“嘩啦——”茶杯碎落一地。
就在那淩空的一秒時間内,禮歲就地翻滾,躲開了緻命一擊。緊接着另一把刀也兜頭劈下,她空手擋住刀刃,任由利刃劃破掌心,單膝跪地極為迅速地用腿絞上襲擊者的脖頸,骨頭斷裂的脆響随之響起,蒙面人的身體立刻軟倒。
當機立斷的反殺尤具威懾力,然而他的同伴沒有因為某個人死去而猶豫,另一人踩着同伴的屍體,高高躍起引開注意力,背後的人刀尖朝着禮歲的心髒而去。距離太近的攻擊十分難躲開,更别提禮歲手上沒有武器。她的身體折疊成一個恐怖的姿勢,沒有受傷的手拉住前人胳膊,上下一掰,奪取他的武器,同時後腿往上踢中背後人的下巴,借着兩人沖過來的力道脫出包圍圈。她身形疾閃而過,在接下另一段攻擊時,利刃已穿過前兩人的胸膛。
庭院中驚鹿敲擊石頭的聲音僅過了一聲,她已擊殺了三位襲擊者。突襲不成,死士們也不再随意出招,他們拉開距離,前後左右将她圍起來。
“這樣大肆進攻,你就不怕這又是一個夢嗎?”有人出聲問道,聲音嘶啞。
禮歲以刀拄地撐着身體,唇色發白,聞言笑說:“沒人告訴你,夢裡是不會痛的嗎?”
“這就是你的破妄之法?”他咳嗽兩聲,言語諷刺,“那未免太看輕你的對手了。”
“怎會?僅僅是燃了三日的十日松,就把我變成現在這副模樣,我要是還輕視你,就太過愚蠢了……”她緩緩念出來人的名字,“清水宇勝!”
“窩在殼子裡那麼久,終于舍得出來了嗎?”
宇勝摘了遮擋面容的草帽。他的狀态也沒比禮歲好多少,氣勢倒是十足,站在死士的環衛圈裡打量禮歲,神色滿意。“到時候了,自然就要來看看你的結局。與我預期相差不遠,你現在感官應該衰退不少,對肢體的支配程度也下降了。我沒猜錯的話,維持清醒也很難吧?”
禮歲氣笑了,“你倒是把我當試驗品了?還要記錄改進意見?”
“我能親眼見到的化夢術作用者,你是第一個,大概也是最後一個了,自然要在你死前好好問個清楚。”
禮歲揚刀,将刀上血迹甩落地面,“你就這麼自信能殺了我?”
“以戰力坐上家主之位,衰敗的身體狀況下仍舊能破除最初的殺招,你的堅韌和浸淫武道鍛煉出的反射能力,自然不容小觑。但……又能堅持多久呢?”宇勝拿出一截紋理似木的短香,甫一見風,它便無火自燃,神奇的是燃起的香沒有煙氣出現。
禮歲在香燃起時就警惕地封住口鼻,然而這香并不通過人的嗅覺。須臾之間,眼皮就沉重得難以支撐!她用力按着掌心的傷口,企圖讓痛意緩解困倦,意識被堕入深處的黑甜夢境和現實的痛覺反複拉扯,時而身體墜入柔軟舒适的被窩,時而又認知到自己正和襲擊者對戰。她的瞳孔渙散又聚焦,不斷顫抖的瞳仁和睫毛足以明了她是在經受着怎樣的折磨!
宇勝猶帶笑意的話語忽遠忽近,他說:“十日松與化夢術結合,并沒有你認為的那樣強大。三日就混淆夢與現實的感知,我還做不到……它需要一個持久的時間,讓你毫無防備地、長時間接觸……”
“風澤、小松野幾家行事,不過是拖延時間,順便令你無暇細究奇異之處。”
禮歲勉力支撐不斷襲來的攻擊,掌中鮮血淋漓,她喃喃道:“持久……接觸……”
電光火石間,所有的一切都串聯起來了。莫名消失的人、遺失的記憶、被設計囚禁的遠吾、同吃同住……最初布局之時,核心就落在那個人身上,“是玲奈啊……”
就在禮歲想清楚敵方的整個局時,數不清的死士刀刃已揮至身前。她橫刀格擋,可夢境一下子覆蓋了眼前的視野,就在她掙紮出來的這千分之一秒的停頓間,死意已蠶食了她的身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