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演武場初開那日後,裴夕舟一連數日沒有來書院。
武課也已經開了幾次,在宮中閑來無事的梅翊景央了皇後許久,終于在今日拿到了出宮的令牌,早早地趕來了演武場。
得知消息的梅長君自是欣然相陪。
用完早膳後,梅翊景拉着梅長君練了會兒劍,又一個人興沖沖地開始研究起劍招。
梅長君靜靜地站在草場邊上,含笑望着他。
此刻時辰尚早,空曠的草場隻有梅翊景的練劍聲。
但平靜突然被打破了。
遠處傳來幾聲微弱的貓叫,以及幾個公子小姐們的低語。梅長君因習武耳力極好,恰好聽到随風傳來的話。
“是這隻嗎?”
“通體純白,耳上有黑紋……應當沒錯。”
“那就是了,當日裴夕舟救它時,我在旁邊看過。”
和裴夕舟有關……他們想做什麼?
梅長君望了望在另一邊專心比劃長劍的梅翊景,往聲音來源處走了幾步。
又是幾聲微弱的貓叫。
梅長君聽聲辨位,透過樹影望去。
茂密的草叢邊,巴掌大的貓兒卧在花下,雪白微卷的毛随風拂動。
一群穿着騎射服的公子小姐們站在牆邊,同樣望着那隻白貓。
“裴王爺附逆之心路人皆知,若不是陛下寬宥……裴夕舟更是同傳言那般孤僻古怪,演武場開啟那日,不知吓到了多少人,假仁假義地救下這隻貓……不知何時又送了回來?”
清傲的聲音有些熟悉,梅長君循聲望去,便看見了江渺然的身影。
她一襲碧藍的騎射服,頭上簪着一朵豔豔的紅花,幾顆明珠綴在花旁。
顧绮近日染了風寒,一直在家養病,倒是不曾來過演武場。
但此刻江渺然身邊,仍是簇擁着不少人。
“按我說,咱們便用這隻貓比一比,看看誰的射箭功夫好,順帶挫一挫裴夕舟的傲氣。”
她一雙眸子亮如明珠,說出的話語卻是幽暗極了。
話音剛落,便有幾位小公子笑着贊同。
“姐姐,還是算了吧……”
在江渺然身後,一個衣衫暗淡的小姑娘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支支吾吾地勸道。
“你怎麼跟來了?走遠些。”
江渺然用力一甩,小姑娘便一個趔趄,差點向旁邊栽去。
她嘴唇微動,想要再争辯幾句,卻被江渺然不耐的神情吓到,隻得默默退至一旁。
這個被甩開的姑娘有些眼熟?
梅長君還未來得及回憶,便發現江渺然從腰間箭囊中拔出一枚白羽箭,搭上了小弓。
一聲輕“嗖”,白羽箭淩空而去。
江渺然的箭法竟然絕佳。
眼見貓兒完全沒有意識到突然而來的危險,梅長君急忙拾起一粒碎石,不動聲色地打在箭尾。
白羽箭擦着小貓身側落了地。
因響聲而受驚的貓兒往草叢一縱,躲在了茂密的草下。
江渺然失望地念叨了一句,一邊張弓搭箭,一邊往貓兒藏身之處走去。
幾位公子同樣舉起弓箭,跟在江渺然身後,輕笑着向草叢挪步。
梅長君聽在耳裡,心中驟然升起一絲憤怒。
她快步沖到草叢旁。
“小貓何其無辜?你們背地裡論他人是非已是不對,如今更以殘害生靈為樂,先生前些日子教的書,都被你們念到哪去了?”
梅長君擋在小貓面前,冷冷地望着數位面甜心狠的公子小姐們。
“是你?”
江渺然一眼便認出了梅長君,捂唇笑道。
“顧绮有你這個姐姐,可真是晦氣。”
其他人也認出了這個一直坐在裴夕舟身旁的紅衣姑娘。
“怪不得過來護着呢,原來是她。”
“日日坐在裴夕舟身邊,想來性子是一樣的古怪。”
“長得這麼好看,怎麼腦子不太好使?傻傻地為人出頭,上次裴夕舟可是發了狂……”
除了那位衣衫暗淡的小姑娘,其他幾位公子小姐們相視而笑,話語裡滿是譏諷。
“但他沒有傷到任何人,不是嗎?”
衆人不為所動,一位小公子更是悻悻道:“那是武課的師傅來得及時。”
“可不是嘛,之後幾次課,他連來都不敢來了。”
梅長君聽着,眉心微蹙。
前世的裴夕舟從未提過這一段過往,知曉之人想必也不敢以舊事诋毀國師。
梅長君不清楚光風霁月的裴夕舟那日為何會是這等摸樣,但也不想深究。
畢竟隻是為了解藥才有的交集。
思及此,梅長君立在江渺然等人身前,冷冷地勾起嘴角,輕笑。
“無論如何,今日這貓,本小姐護定了。”
她前世本是冷淡周全的性子,但來到顧府後,被顧憲和顧珩嬌養着,終是養出了幾分世家貴女的無畏與肆意。
“你一人打得過我們?”
“演武場中切磋本是常事,但若是這般多對一,我們都有些過意不去呢。”
是了,演武場一向鼓勵學生們互相切磋,各府身份相當,隻要不打出重傷,大人們也不會事後說些什麼。
得克制一下,别打重了,以後相見的時日也多,大不了見一次打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