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長君側頭想着,收在身側的手掌微曲,指間已有真氣彙聚。
“貓是我裴夕舟救下的,與她無關。”
一個清冷的聲音打破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瘦削卻挺拔如竹的白衣身影出現在梅長君身旁。
他俯身向小貓伸出手。
雪白的貓兒似是認出了來人,喵嗚叫了一聲,跳到裴夕舟的懷中。
“江家自诩清流,教出來的子女便是這般小人做派?”
裴夕舟冷玉般的眸子無波無瀾,仿若蓄着一汪深不見底的幽潭。
江渺然被這清冷幽深的目光一掃,回憶起他上次微紅的冷眸,有些被吓到。
“你——你們自己為臣不忠,你與你父親一樣,都,都——”
“我父如何自有陛下評判,爾等污蔑王府,妄議君非,若是傳到都察院那裡,又跑得了幾個?”
江渺然後退一步,扯了扯身旁一位小公子的袖子。
被江渺然拉出,那小公子隻得強撐着回道:“我們先前胡亂言語,做不得數……你怎麼今日來上武課了,不怕犯了衆怒再被趕——”
“裴哥哥來見我,誰敢趕他?”
是清朗的少年聲音。
梅翊景之前沉醉在自己的劍法中,舞了一段時辰,停下來時才發現梅長君不見了。
這邊人聲嘈雜,他抱着問問的心态走了過來,驚喜地看見梅長君和裴夕舟都在,跑來時恰好聽見了最後一句。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一襲太子蟒袍晃了對面衆人一臉。
“參見太子殿下。”
梅翊景扶起梅長君和裴夕舟,高興地道:“本宮還讓侍衛去各處找你們呢,沒想到先遇上了。”
他轉向裴夕舟,問道:“這邊的事解決完,裴哥哥随我去樓中?”
裴夕舟淡淡點了點頭。
看着梅翊景的态度,江渺然等人有些戰戰兢兢,擔憂太子殿下到底聽去了多少。
“殿下……我們先告退了?”
維持着行禮姿勢的江渺然鼓起勇氣問了一聲。
梅翊景望向裴夕舟。
裴夕舟詢問地望向梅長君。
嗯……在弟弟面前,不能打架。
梅長君想了想,轉身對江渺然等人道:“演武場中切磋本是常事——”
那位說出此言的小公子立刻賠禮道:“是我做錯了,還望顧大小姐莫要放在心上。”
……我想說的是,咱們來日方長,總有機會遇上。
不過放狠話也不好,不要教壞小孩子。
梅長君搖搖頭,将沒說出的話咽了下去。
衆人退去。
空曠的草場隻剩下梅長君三人。
“裴哥哥把貓送了回來?哦,裴叔一向不讓你養寵物的……”
裴夕舟沉默片刻,輕輕撥了撥小貓的耳朵。
“我初來演武場那天,見它受傷,便瞞着救了回去,如今養好了,本打算放回草場,沒想到……”
梅長君聽出了他話語中的黯然,有些微詫。
裴王爺這麼嚴苛?
前世裴夕舟從未提過他的父親,甚至連王府之事也隻說過幾次。
在世人眼中,裴夕舟是國師,是驸馬,之後是首輔,異姓廢王世子的身份,早就不知丢到何處去了。
但不提不代表不存在,少年國師疏風朗月似的高潔外表下,也有些難言的過往藏在了飽受歲月侵染的光陰深處。
今生,她反而可以窺一窺少年在成為國師之前,究竟經曆了什麼。
不,不要多想……
兩人本不該再有交集,其餘的情緒,她也負擔不起了。
梅長君将眼簾垂得很低,恰好掩住了眸底的蒼茫色。
“母後也不讓我養……”梅翊景失望地說了幾句,眨巴着眼望向梅長君,“長君姐姐可以養嗎?”
“我?”梅長君看着梅翊景期待的目光,又望了望團成一團的雪白貓兒,想了想,道,“我自然是可以的……若将它留在演武場,日後少不了被那群人遇上,還是帶回去養着安心點。”
梅翊景高興地一拍手。“這便好了!等日後我與裴哥哥有空,便去你府上看他!”
梅長君對他笑着點點頭。
“裴世子?把貓兒給我吧。”
“今日種種,多謝顧大小姐了。”
裴夕舟神色微松,遞了過去,無意中碰到梅長君的指尖。
“都是救過同一隻貓的交情了,怎麼叫得這般生分?”
梅翊景的聲音在兩人耳畔響起。
梅長君在心中無奈歎息一聲。
還是這麼愛管閑事……
但關系有進展,便意味着解藥離自己更近了一步。
梅長君順着梅翊景的意,對着裴夕舟試探地問了一句。
“夕舟?”
剛剛碰觸肌膚的溫度仍留在指間,裴夕舟修長的手指微微蜷了蜷,輕聲應道:“……長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