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扇等了許久都沒等到他回應,側着頭往門邊看去:“你怎麼不回話?”
顧衍之被她盯得有些局促,直起身子支支吾吾半天,才緩緩擠出一句話:“不知道回什麼……”
“小呆瓜。”畫扇輕哼一聲,翻過身去,身子微微蜷縮着以手輕揉小腿,“不過好多年沒回來了,再看這房間,心中着實感慨得很,不知這次又要在這住多久……诶?人呢?”
畫扇坐起身子一看,房中早沒了顧衍之的身影。
她微微蹙着眉眉頭,正疑惑他去了何處,便聽見屋外傳來沉重而緩慢的腳步聲。
不多時,顧衍之吃力地提着個小木桶放在畫扇床前,桶雖不大,裡面的水卻裝得滿滿當當的,正能沒過畫扇的小腿。屢屢白氣自桶中飄搖升起,水面上還飄着幾片生姜。
“先泡個腳吧,興許會好受些。”顧衍之在旁邊找了張凳子坐下,見畫扇這皺着眉頭的模樣,登時有些心虛:“你……你剛剛又說什麼了嗎?”
“你下次能不能聽人把話說完?”
顧衍之低垂着頭,活像隻犯了錯的小狗:“好……”
他這委屈巴巴的模樣将畫扇滿肚子的話都壓了回去,畫扇有些無奈地揮揮手,慢慢将腳上的鞋脫下來。“算了,看在你是去幫我打水的份上,這次就原諒你了。”
這雙鞋還是年中時奶奶給她縫的,當時還有些寬大,可畫扇長得快,不到半年時間,這雙鞋就顯得有些不合腳了。
平時走得不多倒還好,可今日在顧府走了頗久,這些愣是将她的腳磨得通紅,還起了好幾個水泡。
她輕輕将小腳沒入水中,在水面上蕩起陣陣漣漪。
一股暖意瞬間将她整個小腿包裹,驅散了一路走來的寒涼,畫扇雙眼微微閉起,享受着這片刻的惬意:“對了,有什麼方法可以讓我和你一樣進學堂嗎?”
“這可能有點難度,卻也并非沒有可能。你也知道,學堂是先帝設立的,傳到如今,有許多規矩其實都已名存實亡了。就像明面上說的是隻有世家大族直系子弟才有資格進入,但實際上有許多世家旁系的孩子也借着關系進了學堂。早些時候,這學堂本是由禮部負責的,後來父親身體欠佳,這事便交給了黎太傅,你若是能與他攀上關系,或許會容易許多。”
一談到正事,顧衍之又恢複了一副正經的模樣。
“你說義父?可上輩子他也是機緣巧合之下才收我為義女的,這一次……恐怕有些難度。”畫扇面露難色。
“何止有些難度,簡直是難于登天。”顧衍之端坐着,眯起一雙桃花眼看她。
“什麼意思?”畫扇微微皺起眉頭,雙眸像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霭。她桃紅的小嘴輕抿着,腦袋歪向一側,思索片刻,問:“難道說,義……黎太傅那位親生的女兒現下還活着?”
“嗯,”顧衍之點頭,眼角含笑地看着她,話鋒又是一轉:“不過……”
“不過什麼?”畫扇在水中晃悠着的小腳一僵,皺着眉頭向顧衍之看去,見他不答話,催促道:“說啊,不過什麼?”
“你這樣,我倒有些不敢告訴你了。”顧衍之縮了縮脖子,偏過頭去不敢看她。
“不敢告訴我?顧衍之,你是要自己說出來,還是讓我來猜?”畫扇将有些愠怒地盯着顧衍之,良久,終于被他這倔強的模樣氣笑了。她沉思片刻,道:“那位黎小姐,快死了,對不對?”
顧衍之身子僵了一刹。
畫扇準确地捕捉到這一細節,心中依然有了大緻的答案:“他殺,對不對?”
顧衍之睫毛微顫。
“看來是說對了,”畫扇嘴角微微上揚:“就在最近,是不是?”
顧衍之瞳孔一縮,雙手掩面不讓畫扇看到自己的表情:“我有時候真懷疑你能讀心。”
“是你自己心思都擺臉上了好吧?”畫扇有些無奈地笑笑:“别捂了,捂着也沒用。”
畫扇托着腦袋,突然想起上輩子,上元佳節那天,顧老爺好不容易抽出空來,一手抱着自己、一手牽着顧衍之去參加燈會。
彼時華燈初上,通明的燈火将整個京都照亮,盞盞花燈在水中飄搖,如繁星灑落銀河,帶着人們最美好的祝願飄向遠方。
然而燈會過半,卻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突然間全城戒備,大批侍衛家丁湧上街頭,不知在尋些什麼。
那時畫扇什麼也不懂,在燈會上逛了半天也有些累了,迷迷糊糊的便靠在顧老爺懷裡睡着了,再醒來時人已經回了顧府了。
“上元節?”畫扇挑眉看向顧衍之:“還不說?嗯?都猜到這份上了,你不說,我可就要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