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冬臘月,大雪未落,清晨小鎮被一層迷蒙的寒霧籠罩。遠處山巒在霧中若隐若現,偶有炊煙自山間袅袅升起,與漫天薄霧混在一起,讓人分不清哪處是煙,哪處是霧。
一輛馬車停在小鎮外的黃土路上,車上帷幔在霧氣中輕輕舞動,别添幾分離别韻味。
“畫扇,若是在那邊受委屈了,不管什麼時候回來,奶奶身邊都有你的位置。”老人滿是皺紋的手将一雙熬夜趕制的虎頭鞋送到畫扇手中。
“王夫人你就放一萬個心吧,我一定照顧好畫扇,不會讓她受一丁點兒委屈的。”顧老爺低頭慈愛地望着畫扇,他是打心眼裡喜歡這個孩子。
小顧衍之也從顧老爺身後探出頭來,信誓旦旦道:“王奶奶您放心吧,我會好好保護她的,不會……哎呀,你幹嘛?”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畫扇用手指戳着腦袋打斷了。
“大人說話,你個小屁孩倒是有樣學樣啊?”畫扇提醒着顧衍之他現在的身份。
“你自己不還是小屁孩……”
顧衍之揉着腦袋眼巴巴地盯着畫扇看,可憐兮兮的樣子直将顧老爺和王老太逗得哈哈大笑。
“奶奶放心好啦,以後我會來看你的!”畫扇乖巧地将那雙虎頭鞋捧在懷裡。
老人默默擦拭着眼角渾濁的淚水,千言萬語隻化作一聲太息:“好……”
方才還在王老太身後的劉縣令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朝顧老爺行禮:“您千裡迢迢造訪此地,下官招待不周……”
畫扇此刻并沒有要聽兩人客套話的想法,轉過頭看向幾步外的慕大夫。他背着風站着,身上穿着件略顯粗糙的袍子,懷裡抱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糯米團子。見畫扇過來,慕大夫蹲下身子來,讓畫扇和懷裡的小慕雲琛保持在同一高度。
小慕雲琛裹得嚴嚴實實的,費力地從袖子裡伸出一隻肉嘟嘟的小手來,手中依舊攥着一根流蘇。他咿咿呀呀地叫着,似乎有一大串話想說,卻因為實在太小,隻能依稀說出幾個簡單的音調,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湊不出來。
“看,阿琛在給你告别呢。”慕大夫隻以為慕雲琛舍不得這個相處了幾天的姐姐。
告你m,慕雲琛在心裡吐槽。他瞪着一雙清澈而傻氣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畫扇,見畫扇還沒聽明白自己的意思,他“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慕大夫依舊以為慕雲琛舍不得畫扇,拍着他的背輕聲哄着:“阿琛這麼舍不得姐姐啊?不哭啊,爹爹回去給你做好吃的點心,不哭不哭。”
慕雲琛聞言哭得更大聲了。
畫扇在旁邊憋着笑,卻實在聽不明白慕雲琛到底想說什麼,隻能捏了捏他軟乎乎的小臉:“乖,阿琛不哭,等你長大了來京都找我,我等着你。”
“畫扇,該出發了。”顧老爺寒暄完畢,站在馬車前喚她的名字。
“來了!”畫扇同慕大夫二人告别,最後擁抱了奶奶,爬上馬車向奶奶揮手告别。
随着車夫一聲輕喝,缰繩一緊,馬車開始緩緩移動。伴着馬蹄哒哒聲,馬車漸行漸遠,很快将這偏僻小鎮甩在身後。此時霧氣已漸漸散去,唯有袅袅炊煙自山澗升騰而起,提醒畫扇不忘來時的路。
這路途本就遙遠,又因顧衍之傷勢未愈,每走一段路便得不得停下來休息一遭,待三人回到京都時,已是年關将近。
馬車緩緩自朱紅色城門内駛過,在冬日暖陽的輕撫下行過青石闆路,慢慢悠悠地停在一處宅子前。
顧老爺先一步下了車,而後一個接一個地将顧衍之和畫扇從車上抱下來。
畫扇手裡抱着奶奶繡的虎頭鞋在地面上站定,擡眸便看見一扇緊閉的朱紅色的大門,門環上雕刻着精美的椒圖瑞獸圖樣,華麗而不失莊重。一對石獅子坐于朱門兩側,靜靜守護着這座宅子。大門上方的牌匾上以金色墨汁提着二字:“顧府”。
一切都與記憶中無意。
畫扇輕輕拽了拽顧衍之的衣袖,裝着一副怯生生的模樣:“衍之哥哥,這就是你家嗎?好大呀!”
顧衍之“嗯”了一聲,餘光撇見不遠處有賣糖葫蘆的小攤,小跑幾步過去,回來時手上已經多了三根糖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