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黎月支支吾吾的半句話說不出來,隻能用求助的眼光看向林宇軒,希望他能幫自己說句話。
林宇軒雙手抱胸,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眉頭微皺:“月兒,今天這事确實是你的不對。且不說她先前救過你的命,就算沒有,也不該如此待人。”
“我……”黎月撅着小嘴,試圖繼續狡辯。
“道歉。”林宇軒神情嚴肅。
“怎麼連你也偏袒她?”
“我并沒有偏袒誰,我隻知道做錯的事就要認。”林宇軒重複了一遍剛剛到話,“道歉。”
黎月偏過頭,狠狠瞪了畫扇一眼,又氣鼓鼓地轉過頭來,眼中蓄滿了淚水:“我不要!我就不要!讓我給她道歉?不可能!”
說罷,她轉身擠過圍觀人群,哭着沖出了演武場。
“月兒真是越來越任性了,回頭得讓舅舅好好管管了。”
林宇軒望着黎月離開的背影歎了口氣,又轉頭看向半倚在顧衍之身上的畫扇:“你怎麼樣?還好嗎?”
“還好,”見黎月離開,畫扇輕輕咳嗽兩聲,接過顧衍之的手帕捂着嘴慢慢站起身來,彎着腰在地上四處查看起來。
顧衍之也跟着站起來湊過去:“在找什麼?我幫你?”
“我在找我的牙,我的大門牙……呀,找到了!”畫扇突然蹲下身去,輕輕将地上的兩個白色小塊拈起來,有粉雕玉琢的小臉染上一層淡淡的憂傷。
近來她本就到了換牙期,牙齒搖搖欲墜的,也陸陸續續掉了幾顆。剛剛這麼一摔确實摔得不重,卻正巧将這兩顆大門牙給摔沒了,畫扇到底還是有些心疼的。
她伸出手指,忍不住摸了摸嘴裡空蕩蕩的那塊地兒,轉頭卻發現顧衍之在憋着笑看她,頓時被這一舉動氣得不行,叉着腰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你笑什麼?有辣麼好笑嗎?”
話說出口,竟也因缺了門牙而變了味。
“嗯,不好笑。”顧衍之将笑憋回去,緩緩走上前,從袖中掏出一小罐膏藥,用手指沾了些,柔聲道:“張嘴,啊——”
“啊——”
冰冰涼涼的感覺自牙龈處傳來。他小心翼翼地上藥,動作輕柔,将她弄得有些癢,忍不住就想去舔,彌漫在舌尖的苦味卻讓她頃刻變了臉。
“剛塗好的藥,又讓你舔沒了。”顧衍之皺了皺眉頭,看見她眉毛擰成一團的可憐模樣,突然覺得又心疼又好笑。他又重新沾了些藥塗上去,“這次可别再舔了,小心新長出來的牙齒長歪。”
“哼!”畫扇撅了撅嘴,想咬他的手指,可一想到自己如今沒了門牙的模樣,還是放棄了這一想法。
若真将他咬了,不但咬不疼,指不定還要讓他笑話一遭。
她小心翼翼地将手裡的兩顆牙齒用手帕包好放進懷裡,正要再說什麼,便聽到林宇軒問:
“還比麼?要不認輸好了?都這樣了,認輸也沒人會笑你的。”
“當然比!”
認輸是不可能認輸的,這輩子都不可能認輸的。
畫扇有些費力地将地上的弓撿起來:“你先來吧。”
聽見她這話,林宇軒倒也沒有推辭,快步向馬兒奔去,腳下一蹬,雙手一撐,輕盈地翻身上馬。他雖年紀不大,一套動作卻幹淨利落,倒也不愧是将門之後。
他穩坐馬背上,一手握住缰繩,一手持弓,英氣勃發的模樣仿佛一位即将出征的小将軍。
駿馬嘶鳴,奮蹄向前。少年穩住身形,目光如炬,緊盯靶心。他微微側身,将箭搭上弓弦,拉滿。片刻的甯靜過後,少年果斷松手,羽箭如閃電般飛出,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哇——”在場外圍觀的孩子們滿臉崇拜。還未等他們反應,林宇軒又接連射出兩箭,皆穩穩落在了靶心。
林宇軒微微眯起雙眸,嘴角揚起一抹自信的弧度,一拉缰繩,駿馬緩緩停下腳步。
他利落地翻身下馬,動作潇灑自如。雙腳落地的那刻,他挺着胸膛,微微揚起下巴掃視着周遭衆人,最後将目光停在畫扇身上。
“該你了。”林宇軒不緊不慢地上前幾步,“剛剛那局是你赢了,這樣吧,這一局,隻要你能射中一次靶子,我便承認你有這個能力,如何?”
“這可是你說的。”畫扇向來不是什麼好面子的人,更何況如今她的狀況确實不太妙,有便宜不占,那是傻子。
她咬着唇,雙手緊緊握住弓身,緩緩向那馬兒走去。
林宇軒本就長她兩歲,身子也比同齡人要高大一些,要上馬并不困難。可畫扇年齡小,身子也比同齡人矮一截,站在馬前連馬背都看不着,要爬上去就更費勁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将弓繞在肩頭,踮起腳來去夠缰繩缰繩,她左腳費力地蹬上馬蹬,右腳發力,身子借着這機會往上一提,兩隻小腳穩穩落在馬蹬上。
她身子微微前傾着,好不容易站穩了,左手輕輕拉着缰繩引導着馬兒的頭部,右手順勢用力抓住鞍橋,費力地将身子往上擡,直到越過馬背。
看見她這般模樣,圍觀的人群中傳來幾聲男孩的嬉笑,卻又很快被旁邊站着的女孩們呵住了。
畫扇回眸,沖她們露出一個感激的笑。
上一世,世家大族中也曾有過不少才華兼備的女子,然而其中大多數卻都被這禮教束縛,少時囿于閨閣之中不敢跳出,成年後也大多被困于這四方庭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