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畫扇看着被綁成麻花的兩縷頭發,陷入了沉思:“這結……還解得開嗎?”
顧衍之内心狂喜,面上卻依舊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嗯……估摸着是解不開了。”
“那?”
“不解了?”顧衍之嘴角勾起一抹壞事得逞的笑。
“那便不解了。”
畫扇從袖中掏出匕首,刹那的功夫,被斬斷的發結悠悠落在顧衍之枕邊,沾染了些許松墨香。
她将匕首收回袖裡,回眸,卻發現剛剛的發絲早已沒了蹤影。
“嗯?”
顧衍之将手從袖子裡抽出來,頗有些心虛:“我也不知道它去哪了。”
“幼稚!”畫扇懶得拆穿他的小把戲,又回到正事:“下次有什麼事,還是先顧好自己的身體,就算晚幾天也沒什麼的……”
“這次晚不了。”顧衍之眼中還帶着些倦意:“你知道,上輩子他們下毒這事,為什麼這麼難查嗎?”
他深吸了一口氣,在畫扇狐疑的目光中緩緩開口:“因為他們把這件事所有可能的知情人,全殺了。”
“所以那天鷹司……”
并非隻是簡單的在醉花蔭留宿,而是來滅口的。
“對。上輩子父親……我曾在他的書房中看到與醉花蔭相關的記載,醉花蔭夜間失火,上上下下百人無一人幸存,但仵作卻在屍體上發現了劍痕。失火的日子……正是那天。若是那日我們都遲了一些,隻怕……”
若是畫扇選擇在那日出手,若是畫扇那日失敗了,若是自己沒能帶着救兵及時趕來……
顧衍之看着眼前險些又要離開自己的人,心中一陣後怕,卻又故作輕松地笑笑:
“畫扇,你的臨時起意,竟又救了百人。”
“那你呢?一己之力,破扶桑百年陰謀,冥冥之中救了多少人,到頭來卻落得個奸臣的罵名,連死都沒個全屍。”畫扇看着眼前的人,眼眶有些濕潤:“衍之,你可曾後悔?”
“是非功過,但求問心無愧便可。我做的這些,又豈是為了讓他人稱譽的?”顧衍之輕輕一笑,心中倒是多了幾分淡然,隻道:“再說了,我的名聲,不早臭了嗎?”
他緩緩擡眸,對上畫扇躲閃的眼神,突然意識到什麼:“等等!你表情不對勁!那些謠言都是你傳出去的?”
畫扇幹笑了兩聲,有些心虛:“你說哪些?”
“比如說,我與趙睿澤為争一青樓女子大打出手,嗯?你傳的?”
畫扇幹咳了兩聲:“确有此事……”
“那這個呢?”顧衍之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找了那麼多年的造謠者居然就在自己身邊:“‘顧衍之早年縱欲過度,以至中年不舉’,這條也是你傳出去的?嗯?解釋解釋?”
畫扇啞口無言,試圖解釋:“是我傳的,但是……”
“你這……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你就不能傳個對自己有點好處的嗎?知道我當初花了多少精力才擺平這事的嗎?”顧衍之扶着額頭,咬牙切齒。
從十五歲到二十歲,他身邊就隻有畫扇一個人,他能和誰縱欲過度去?若是真的放任這謠言傳出去,壞的可不止他一個人的名聲。
“傳出去之前沒想到這一層……”畫扇尴尬笑笑,雙手抓住顧衍之的衣袖,眼巴巴地盯着他:“你信我……真的……”
“哦——所以一開始隻想壞我一個人的名聲呗,”顧衍之無奈地搖了搖頭,語氣卻沒有半分責怪,“那這個呢?顧衍之對女官畫扇念念不忘、求而不得……”
“我對天發誓!這個絕對不是我傳的!”畫扇捏起兩指,一雙杏仁般的眼睛瞪得溜圓,語氣堅定:“我還是要臉的!”
“嗯,我知道。”顧衍之淺笑着,眸中倒映着兩個清清楚楚的她,方才還蒼白的臉龐此刻已然有了些血色:“這條是我傳的。”
畫扇:???
顧衍之長睫微動,“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