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芝略有遲疑。
但是六嫂既問了,自己也不能不說:“二當家總想着納妾,被寨主教訓過幾回有所收斂了,但是,聽說他總是偷偷溜出去···想必是去别的地方禍害人吧。他很少操心寨子裡,萬事都由玉茹嫂子在操持,玉茹嫂子為人潑辣,大家都怕她······”
華婉甯想起之前小扇子家口糧之事,顯然柳劉玉茹并非公允之人。
“唉···”明芝歎了口氣:“日後,若真讓他們夫婦當了家,恐怕···”
她欲言又止,華婉甯如何聽不懂言外之意?
二人對着火苗略有一刻沉默。
明芝見桑婆婆遲遲未歸,便熱情的邀請六娘子“六嫂,我娘今日做了熱湯餅,到我家吃飯去吧。”
華婉甯聞言輕輕搖搖頭:“無妨,婆婆今日許是有事情耽誤了。”
桑婆婆照料六郎本盡心盡力,如今家裡多了個如花似玉的媳婦兒,她一日三餐,更是無微不至。
明芝想和六娘子多待一會兒,可時候不早了,自己還得回家幫忙,隻好告辭離開。
華婉甯送走了她,将熬好的藥汁倒入碗中,溫熱的藥汁散發出一陣陣幽香,她琢磨着黃萬中為她開的藥方,當歸,白芷,烏哨子、匹洛草······
都是尋常的溫補之藥。
她向來謹慎,可今日為了弄清楚這蜜餞究竟有何玄虛?
華婉甯決心以身試險。
她小口小口喝完了碗中湯藥,緊接着打開白瓷瓶取了一顆蜜餞放入口中。
這蜜餞與尋常蜜餞相比,似乎味道更濃一些,腌制時應當是加了土蜜,紫蘇,老姜····她又用竹筷子沾了點深褐色的蜜汁,将其投入清水之中,深褐色的蜜汁不消片刻就溶解成了一碗淡淡的紅水。
華婉甯判斷裡頭應當是加了扶桑花,扶桑花制紅水是一種較為少見的腌制方法,她仔細端詳了片刻,又覺得色澤太過深沉。
似乎不止扶桑花一種······
“咳咳咳咳···”喉頭一陣刺癢,她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這感覺····有些奇怪。
華婉甯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忽而聽見外頭有人在慌張地喊着。
“快來人啊!出事了!”
此時天色漸晚,院外的鵝卵石小路上人不少。
她剛到門口,就看見昨日來送竹葉糕的袁成拎着燈籠,一臉慌張地往龍門那邊跑,幾個垂髫小兒也咋咋呼呼地跟在他身後跑。
華婉甯和幾個不明真相的鄰居遠遠張望着。
“袁成怎麼急成這樣?”鄰居們也覺得有些蹊跷:“元雙昨日不是才生了大胖小子?”
忽然聽見有人低聲說:“元雙出事了!昨日生下孩子後淅瀝見紅!今日傍晚時分,忽然就血崩了!”
衆人皆驚!
察覺到大事不好,鄰裡三三倆倆結伴往元雙家的方向去。
“六娘子?同我們一道兒去吧!”華婉甯猶豫片刻,舉步跟上。
雙元從前身體康健,此番又是第二胎,家人都以為隻要順利産子了便沒有大礙。
誰知偏偏出了事。
待她們趕到時,院子裡已經聚了不少人,大家都神情慌張,面色沉重。
桑婆婆也在場,她與元雙的婆母正跪在院中虔誠地祈禱:“山神顯靈,一定要保佑元雙平安無事!”
“阿甯?你怎麼來了?”見到華婉甯出現在此,桑婆婆立即起身嗔怪地将她往門外推:
“你尚未生育,這裡血腥重,當心吓着你,快讓六郎接你回去!!!”
華婉甯往屋裡頭探了探:“婆婆,元雙,她還好嗎?”
桑婆婆唯恐阿甯擔憂,本想說暫無大礙,可一張口眼淚卻不停地往下掉:“元雙,她···她一直在流血!”
都說婦人産子是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
哪怕沒有生育經驗,華婉甯也知曉當下情況兇險。
“不好了,不好了。”屋裡忽然沖出來一位大嬸:“元雙昏過去了!”
衆人聞言頓時亂作一團。
華婉甯急忙跟着桑婆婆進了屋。
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她下意識蹙眉掩鼻,心中有些懊悔,不該好奇至此。
床上奄奄一息的年輕婦人,臉色蠟黃,雙眸緊閉,發絲淩亂整個人都死氣沉沉。
她的目光落在元雙裸露在被子外頭的小腿上,蒼白幹瘦的腿肚子沾滿了嫣紅的血,好似汩汩不斷的溪水順着她的小腿蜿蜒而下,刺目的血珠滴落在地,無聲地融入磚縫之中。
“元雙啊!快醒醒,萬萬不能睡過去呐!”
“元雙,你看看孩子!”
家人的呼喚混合着嬰兒的啼哭令整個屋子都混亂不堪。
華婉甯站在門口,眼前的景象令她目瞪口呆,她想退出去,可雙腳像是灌了鉛難以挪動。
那婦人蒼白如紙的臉,實在過目難忘。
電光火石間,她腦海中湧現出曾在醫書上看過的一句話:婦人産後血崩血枯之症,其頭頂心必有紅發數根,拔之燒灰,調參湯空口服下,甚效。
記憶之清晰,令她自己都感到驚訝。
事不宜遲,她立即拉着桑婆婆退出屋子:“婆婆!這裡有人參嗎?”
桑婆婆不明所以地望着阿甯:“人參?沒,沒有······”
“黃大夫怎麼還沒來?”元雙的婆母在屋内高聲哭喊着,兒媳婦眼看就要咽氣了。
此時元雙的丈夫袁成派孩子回來傳話,黃大夫去玄城寨出診了,一時半刻趕不回來。
此言一出,院内衆人都慌了神。
“這可怎麼辦!再這麼下去,元雙恐怕命不久矣!”
“真是個命苦的女子!”
“可憐了兩個娃娃!”
華婉甯見狀,亦心急如焚。
她隻好寄希望于在場旁人:“諸位可知道,誰家有人參?”
衆人都不太明白,六娘子此時要人參做甚?
華婉甯:“參湯可固氣止血,能解元雙的血崩之症······”
“可是,人參此等珍貴的藥材,咱們這寨子裡誰用的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