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去府上拜訪時,聽雲瑤夫人提起,你的外祖父曾官拜嶺南參道。”六娘子神色淡然,似乎在聊家常一般:“這麼說來,七公子應是官員之後,不知你可對仕途有興緻?”
桑羽搖搖頭,輕聲笑語:“六嫂别取笑我了,我一介水匪之後,哪有資格肖想。”
華婉甯聞言莞爾:“俗話說,英雄不問出處。七公子一表人才,若是有心仕途,亦是好事。”
桑羽看着六娘子端莊秀美的面龐,心中的猜疑漸漸加深,他試探性地抛出話頭:“六嫂才情橫溢,氣質決絕,想必也非尋常人家女子。屈居于此,當真是命運可憐。”
桑羽忽而起身拱手作揖:“七弟不才,文不成武不就,但赤誠之心拳拳可見,六嫂若是有用得上弟弟之處,還請不要見外。”
華婉甯定定地望着桑羽清秀隽永的臉龐,心中始終猶疑不定。
“幹娘!”
清脆的童音打斷了二人之間的對話,桑羽見孩子們紛紛進了屋,便起身告辭。
臨走前他留下了一句話。
虎兒、濤兒、魚兒幾個孩子咋咋呼呼圍在華婉甯的床邊。
“六嬸,你好些了嗎?怎麼會受傷啊?”
“六嬸,你的傷口疼不疼呀?”
“幹娘,你吃藥了嗎?藥苦不苦呀?”
天真可愛的問題一個接着一個冒出來,華婉甯當真是應接不暇。
她看着小姑娘臉頰正中留下一道褐色疤痕,十分心疼。疫病雖除,但孩子們身上臉上或多或少都留下些痕迹,華婉甯知道,這些疤痕如今若是不祛除,日後便要伴随她們一生了。
男子尚且不論,可女子容貌關乎緊要!留着這麼明顯的疤痕,叫人如何不愁?
華婉甯:“乖孩子,過幾日六嬸替你尋一些祛疤藥膏來。”
“要麼說還是六娘子心善呢!”胡嬸娘和桑婆婆邊說邊笑,從外頭進來。
“聽說六娘子醒來,這幾個孩子非要來探望,打擾你了吧?”胡嬸娘笑吟吟地望着六娘子,敲她一臉憔悴,心疼的不得了:“老姐姐,我兒今日補了肥碩的黑魚,魚湯正在竈上炖着呢,等會兒好了,我端來。”胡嬸娘又轉頭看向華婉甯:“六娘子,這黑魚湯最補身子了,你一定得多喝些。”
華婉甯開口欲推辭,可胡嬸娘熱絡極了,絲毫不容她拒絕。
“其實,我今日來,也是受人之托。”語落,她取出個小竹籃,裡頭裝着滿滿的新鮮蓮蓬。
“這是他們幾個的娘親今日新采的蓮蓬,可水靈了。”
華婉甯疑惑地看着竹籃裡一個個圓潤飽滿,碧綠可愛的蓮房。
隻聽胡嬸娘繼續解釋:“鮮蓮子最能安神養心,她們幾個特意托我送來給劉娘子食用,這些日子幸虧有你照料孩子們,否則···這些孩子···”
胡嬸娘長歎一口氣:“玄寨的事情大家都聽說了,真是讓人又氣又怕,大家夥兒都說,幸虧我們寨子裡有六娘子這尊菩薩在。”萬一碰上桑奎那樣的惡人,孩子如何能安然如此?
“尤其是雀兒娘親!”胡嬸娘輕笑着拍拍六娘子的手:““她先前對你多有得罪,哎呦呦,如今心裡那個後悔啊!
華婉甯心想,原來是為這個?
她又豈是這種小心眼之人?
“煩請嬸娘替我轉告大家,蓮子我收下了,心裡着實歡喜,謝謝大家,咱們都是街坊緊鄰,不必介懷。”
華婉甯收下籃子,笑盈盈分了幾個蓮蓬給圍在床邊的孩子們,衆人都笑嘻嘻地接過去,一時之間屋内氣氛輕松愉快起來。
直到深夜。
卻始終不見桑青野的身影。
她有些着急。
想不通他究竟有多忙?總不見得徹夜不歸家吧?
華婉甯睡睡醒醒就這麼過了一整夜。
翌日晌午,桑婆婆聽人說祠堂裡傳來了消息,要對桑奎處以極刑,但是要在秋後執行。
桑婆婆:“聽說人已經關押到地牢裡了。”
華婉甯默默撥弄着手中的蓮蓬,心裡到底還是很氣惱:“婆婆,俗話說事緩則圓,如今這般留有餘地,想必是有心為之。”桑青野如今作為一寨之主,很多時候總是被那些人牽着鼻子走,唉,這一點,華婉甯早些時候也看出來了。
她想勸他,世間安得兩全法,兩害相權取其輕。可是,他如今連面都不露出。
唉······
沒一會兒,忽然看見一頂棗紅色的軟布轎子出現在門口,華婉甯正好奇,寨子裡誰會坐轎子時,一道熟悉的身影緩緩出現。
“雲瑤夫人?”她有些驚訝。
桑夫人淺笑:“聽聞你遇險,我很是憂心,今日特意來瞧瞧。”她十分熱絡地進了屋,坐在桑婆婆讓出來的圓凳上。
“如今好些了嗎?”
華婉甯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勞煩您親自來,晚輩實在不敢當。”
桑婆婆去端茶,屋内隻剩下她們二人。
雲瑤夫人臉色微微一變:“那桑奎真是罪該萬死,也無辜連累了你。”